('徐氏看着父亲道:“老太爷,真的不是相公杀的。”
徐徽抬起头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徐氏道:“老太爷一直都有些神志不清,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昨天晚上,老太爷突然说要出院子看荷花,念着说什么“湘湘最喜欢荷花”了。平日照顾他的丫鬟和小厮知道他一糊涂起来就念俞姨娘的名字,有时候将丫鬟当成俞姨娘也是有的,所以也没有在意。但丫鬟不带他出来,老太爷就不肯睡觉,还大喊大叫的,丫鬟被他吵得没办法,就带他出来了,想着带他转一圈就回去了。结果老太爷又说冷,丫鬟转身回去拿衣服,结果一转眼的功夫他就掉到荷花池里去了。”
徐徽看着女儿,叹道:“你糊涂了,若不是你平日放纵丫鬟疏于对他的照顾,丫鬟怎么敢将他一个人放在外面自己就回去拿衣服,说到底是你没将他当回事,所以丫鬟们也跟着没将他当回事,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徐氏现在也是懊恼和自责。
相公因为他受了这么多苦,婆婆也因他而死,徐氏对这个公爹真的是生不出半年的同情,甚至希望他早点死了下去给婆婆赔罪更好。虽然知道自己和相公不能对他不闻不问,但也并没将照顾他的事情放在心上,就是有时候丫鬟和小厮怠于照顾他,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徐氏又懊悔又恨的哭着道:“爹,您不知道,我看老太爷根本就是自己想要寻死的。”
徐徽道:“胡说,他一个疯了的老头,为何要自己寻死。”但心里多少,却是有些信了的。
徐氏道:“还能为什么,为了诬陷相公呗。前天晚上,程观庭突然闯到府里来看老太爷,相公发现了,故意将他当成刺客毛贼,让人围攻了他,但让他逃了。老太爷知道了,以为相公杀了程观庭,又对着相公喊打喊杀的,说一些早知道这样相公一出生就将他掐死的话。相公一生气,就将程观月已经死了的事告诉了他,还气他说他不仅要将程观庭和程观唐逐出程家族谱,还要见一次程观庭和程观唐就杀他们一次。
刚刚听到爹爹和相公说的话,我才想清楚。老太爷怕是害怕相公真的会杀了程观庭和程观唐,所以故意寻死诬赖相公,让相公不能再对他们怎么样呢。”
徐氏气哭着道:“天下哪有这样的父亲,为了两个庶子,却将脏水泼到了嫡长子身上。摊上这样一个父亲,相公是有多倒霉,心里不知道该有多疼。我看着他每次见过老太爷之后就眉头紧皱,都忍不住要心疼他。”
徐徽叹息一声,如果说这就是程娄的目的,那不得不说,他对俞姨娘生的几个孩子倒是真心疼爱的,对女婿就……
徐徽自来跟结发妻子感情深厚,对元妻所生的徐氏也是疼之又疼。元妻死后,他虽然为了香火续娶了继室,但感情终究是不能与元妻相比,继室生的孩子也不及徐氏得他疼爱,所以对程娄的行为,他是不能理解的。
徐氏又哭着问道:“这件事是不是会对相公的仕途造成很大的影响?早知道我应该让丫鬟将老太爷看紧一点的,都怪我。相公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爹爹,不能让他的努力白费了。”
徐徽看着泪流满脸的女儿,拿出帕子递给她,道:“好了,快将眼泪擦一擦。你现在怀着孩子,不能总是哭,伤眼睛。”
徐氏拿着帕子擦了一下眼睛,又看着父亲哀求的说道:“爹爹……”
徐徽道:“放心吧,有爹爹在,不会让女婿有事。”
徐氏这才放心下来,但仍还是有些哽咽。
另一边。
观音和程观庭坐在凳子上,两人都换上了素白的孝服,脸上都带着伤心和沉重。
观音道:“我去看父亲,我现在身份特殊,程观廉不敢将我怎么样。”
说着从凳子上站起来,准备往外走。
程观庭却突然叫住她:“等等。”说着又转头对庄氏道:“我们收拾一下,跟观音一起去。”
观音皱了皱眉,不赞同的喊了一声:“哥哥。”
庄氏也是脸带讶异,唤道:“相公。”
程观庭抬起头来看着观音,道:“以前是我们想错了,我们回去了程观廉又能将我们如何,我们也是姓程的。他敢列数姨娘的罪行杀害姨娘,但他敢光明正大的杀我们吗?名义上我们可是他亲兄弟姐妹。特别是父亲死了,程观廉正在风头浪尖上,更会有所顾忌。我们回去,一起回永安侯府去祭拜父亲。”
说着垂下眼来,叹着气道:“父亲见到我们,一定会很高兴。也不知道观唐那小子去哪里了,姨娘最后一面他没有看到,难道连父亲最后一面他也不能看到吗?”
既然丈夫已经这样说了,庄氏也没有异议,若前面是刀山火海,她跟着他去就是了,大不了夫妻两人死在一起。但是想到儿子,庄氏问丈夫道:“赟哥儿也一起带去吗?”
按她的想法,是想要暂时将儿子留在这里让丫鬟看着,一来怕灵堂会吓着他,二来他们去了永安侯府后会发生什么还不知道,她实在不忍心让儿子跟着他们涉险。
程观庭道:“一起带去,让他也祭拜一下他的祖父。”
赟哥儿并不知道大人在谈论什么,只知道大人们要出门,正谈论要不要带他去。
他连忙抱着母亲的腿,仰着小脑袋道:“娘,娘,带我去吧,带我去吧,赟哥儿会很乖的,一定不会哭。”
庄氏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对他笑了笑,叹了口气。
几人收拾了一下之后,然后便出了门。
因观音、庄氏和赟哥儿都是女人和小孩,又因大家都穿着孝服十分显眼,程观庭便雇了一辆马车。
但行至京城门外时,马车却被几个粗须大汉拦了下来。几个粗须大汉说话并不怎么客气,抬着下巴道:“喂,我们帮主想见你,跟我们走一趟。”
程观庭这两年在外面历练多了,看到他们衣服上有盘龙棍的标识,知道他们应该是漕帮的人。再看看前面,还有一大帮的漕帮的人,领头的那个人骑着马,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背对他们,程观庭却觉得他的身形有些熟悉。
程观庭并不记得自己与漕帮有过什么交往或是什么过节,而漕帮的人又怎么会找上他们。但漕帮势力庞大,他也并不想得罪,于是转身对车厢里面的观音和庄氏道:“我跟他们去一会,去去就来。”
庄氏有些担忧的看着丈夫,点了点头,观音脸上则也是一脸疑惑。
程观庭下了马车,跟着他们走过去,一直到了领头那人的马前。
领他来的那几个人对他拱了拱手,道:“帮主,人带来了。”
马上的人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程观庭抬头看着他,越看越觉得他熟悉。
而他点了点头,也看着程观庭,眼睛锐利。
又一人见他只顾着看帮主却什么也不干,不由骂道:“看什么看,还不赶快给我们帮主行礼。”
上面的人却道:“不得无礼。”
连声音也是熟悉的,只是不等程观庭想出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那人已经从马上跳了下来,看着他,然后缓缓的取下了面具。
面具里面,是一张只有二十出头年轻男子的脸,面容阴柔俊美,眼睛却凌厉。
程观庭看着大吃一惊,等反应过来,接着一巴掌拍在那人的肩膀上,又高兴又愤怒的骂道:“程观唐,你这两年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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