瞰着他盈盈的眉眼,心底总有些不服气。哼!以为就他会唱歌吗?音调蓦一转,换成轻快的旋律:
「人说人好,鬼说鬼好,神仙魔都说他们好。
妖说:甭争了,我最好!
是谁骗谁,谁骗了谁;是谁笑谁,谁在笑谁。
道亦非道,梦终是梦,镜花何真,水月可假。
妖最多情,人本无心。
无心徒生情,多情惹伤心,还如不相识。」
我反反覆覆、颠颠倒倒地唱了一遍又一遍,心思渐渐飘得远了,也不理会底下的书生作何想,迳自遥目望着眼前那片浩阔渺莽冬景:朔雪飒纷飞,寒梅红胜火。依稀地,似有笛音相偕伴鸣……
当我回过神来时,书生正伫立树下朝我招手。总算画完啦?我伸了个懒腰,刷地像坨雪团般径直从树上落了下去。
——被他稳稳接在怀中。
啧,没能反压他一回,实乃妖生大憾。谁让化形时的重量与真身等同,天道即守恒。唉唉。
书生让我坐在他臂弯中,将披着的大氅一并笼在我身上。从他怀里传来的热度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实在是冻了太久,多少有些不适应。
「净唱些歪歌。」他轻声叱责,却不像真的生气。我将僵冷的手搁在他後颈处,惹来他频蹙瞋目,随即放柔了眉眼,执起我的手放进他的衣襟内,冰凉的手掌煨在炙热的肌理上,激起疙瘩片片;厚实的胸膛里似藏着什麽,正规律的一下一下跳动。他仰视着我,涩然低语道:
「人岂无心……你手底下的,便是我的心。」
这便是人心吗?感觉和我的似乎没什麽不同嘛。我一手焐着他的心、一手扪着自己的心,感受那怦然彼此相互应和,慢慢融在了一块……
***
好不容易打发掉莫名缠腻的书生。我拖着酸麻的腿回窝,腰肢酥软得都直不起来了,只能像只瘸了腿的小老太螃蟹精般,磕磕绊绊地横着拐着……可是再待下去定会被欺压得更惨,不若早早归去至少能睡个好觉。
我回去後发现姥姥正晒着月亮发呆,不由松了口气。就说嘛,那上不着调下不靠谱的贰b方子怎麽可能那麽轻易就让妖化成人。光说「将离独活当归三钱三分」这段吧,到底是「各」三钱三分,还是「共」三钱三分,根本没妖弄得清。至少姥姥熬了那麽多回药,没一次成功的。
姥姥的头发b我长得多、尾巴也b我多得多,我一边帮她梳头发、一边数着她的尾巴,可那团尾巴缠在一块又动来动去的,我总是算不清。姥姥说:「百年一尾,千年成妖。」不知道我什麽时候才能像姥姥那样,尾巴又多又厉害。梳着数着,听姥姥唱着歌,才发现原来我遗漏了後半段哪……听着哼着,不知不觉就枕着尾巴睡了过去。
「人说人好,鬼说鬼好,神仙魔都说他们好。
妖说:甭争了,我最好!
是谁骗谁,谁骗了谁;是谁笑谁,谁在笑谁。
道亦非道,梦中是梦,镜花何真,水月可假。
妖最多情,人本无心。
无心徒生情,多情惹伤心,还如不相识。
回首相逢,但求相守,缘何终成空?
浮生掠虚,夜梦寐晤,明朝且待今夕。
毋忘望无,奈何何奈,请君掬饮忘川水。
相念是糖,相思为酿,方寸来作壶,回忆凝成珠,千年盈满杯。
只因误尝爱,方知寂寞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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