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簪子取出塞入他手里,随口道:「送你——还你的簪子。」
他没作声,楞楞捏着簪子不知想些什么。我不像姥姥,对人心没兴趣。习惯性地伸手拢挲他顺滑如丝的长发,兀自从怀里掏出他给的梳子帮他梳头。
人的规矩最是多,就连梳头也有讲究:由头梳到尾方为一下,每回至少梳十下,还有配套的歌。我握着他的发,仿着戏里的腔调给他梳头,边梳边唱: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四梳后面忘记了,我开始胡拼瞎凑。虽说仗着他揽着我的腰不怕摔下去,可坐着实在不好办事,便y是挣脱开他滑下秋千,立在他身前,扶着他的头,细细梳了一下又一下。若见着白发便偷偷捻断,藏在手心。
「四梳要在一起,五梳听我的话,六梳凡事和谐,七梳给我吃j,八梳顿顿都有,九梳长长久久,十梳别忘记我」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从我遇见书生,不知不觉也已十余寒暑。我看似未变,实则变了许多;书生亦复如是。他漆黑的发丝如烟云从我掌心散逸开来,划过指间缝隙,我捧了满掌零落,恍然间怅然若失,却不晓得究竟丢失了些什么他蓦然伸手拥住我,将脸埋入我怀中。隐隐约约,我听见谁在低声轻喟:「若有朝一日我死了,你是否会、是否会——」后面他没有说下去。
他之前也曾问过我类似的话。当时我是怎么回他的呢?
是了,我是这样说的:「你死了就没人陪我玩儿、也没人烤j给我吃了没关系,我会再找个人陪我玩儿、烤j给我吃,然后让他给你烧衣服和元宝香烛,随便你喜欢什么都烧给你。放心,我新找的人一定b你温柔b你体贴b你听我话」然而真是如此吗?后来的人再怎么好,怕也不及他在我心中早已占据的地位。后人所做一切亦无非模仿前人罢了。
「若你死了,你想要的我必为你实现。」就像他对小婧一样。
我总是高不懂人,有什么想求想要的,活着时说不出口,只得待死后变鬼来讨;大抵许多事许多心愿在活着时难以实现,需得盼望来生。可即使我认识书生这么些年,对他所求为何我却依然不知,他像是什么都有了、又像是什么都不在乎。金银财宝、功名利禄于他而言尽如粪土。若说我在乎j,书生最在乎的——莫非是他的画?
思及此,我复又开口道:「包含你那些画还有书我亦可烧予你。」
书生听了却是痴痴地笑起来,未再多言,径直吻上了我的唇。唇齿相依间,除了酒气,我还尝到苦涩的药味,我想起他最近煎的药,想起姥姥数百年来的执着,既然妖可化人,不知人是否可化妖?我决定下次回去问问姥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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