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从未有一片枫叶,能够脱离了庄园之后,尚能远走高飞,带着最后的生命力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悲从中来。
念头回转,我已站在这巨大的庄园面前。
那枫园两个字,写的龙飞凤舞、豪情万丈,定然不是太后那样戚戚女子的手笔。
门边倚着一个人,他的墨发被金冠高高竖起,但仍能够垂到近腰间,身上着了一件蓝色劲装,蹀躞束着,挂着荷包、玉佩一类的几件物什,那腰似乎盈盈一握,可与女子比高下。
他已恢复了自个儿的真面目,生的并不秀气,剑眉星目,眼里没有星河,只有我。
“小又儿。”罗带双手抱胸,轻唤我。
“你……你怎在此?”我惊的说不出一句通顺的话,罗带没有答,往前走了几步,拉我入怀中,搂着我往枫园里走。
他的周遭不比我,没有寒气,应是在枫园候了有些时辰了。
等进了里屋,他出去将炉子上烧着的热水取了,拎进来,泡了一壶热茶,而后才再到我身前,把我身上的披风取了搁在一旁,又蹲下来,一双大手把我的手拢着,朝里呵了一口气,轻轻地搓了搓。
“因为我知道小又儿会来此。小又儿,你知的,这儿是我的地方。不是么?”
他这时才答,我有些怔然,就这样被他大大方方的说出来,若我问他是否和太后达成了一些交易,似乎就显得我小肚鸡肠了。
还未问,罗带又率先道:“此处确实是我让与织罗太后的。若说交易,亦是有的,她花钱,我将这地方借与她用。我早便知她的那些勾当,放在眼皮子底下,反而更放心些,等的便是今日。”
“她怎会信你?”我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
罗带未答,起身去斟茶,端过来递给我,而后轻轻地将我抱着,自个儿坐于椅上,杯里茶水,半点不洒。
“因为我说,我要对付织罗皇帝容情,但是有些束手无策。而她自以为自己是世间唯一能与容情抗衡一二的人,自然觉着,我若要与容情为敌,绝对不能少了她,基于此点,便觉得我会向着她。”
倒也合理。
“之前罗遇与我提过,寒山应布满太后的人以及许多杀阵才是,可我一路走来,都没有。”
罗带听了此话,点了点我的额头,笑吟吟的道:“自然是被你未卜先知的男人解决掉了。如今,小又儿要治她,我便无需假惺惺下去,不如直接撕破脸。”
这一点我没有生出半点疑惑,罗带的能耐,我既知,也不知,知他厉害,不知他究竟有多厉害。
“我还听说……”我欲再问。
这回罗带率先打断我:“可是还听说枫园有一个大能镇守?”见我点头之后,才继续道,“你在山下可见到了童颜?就是那个老人家,他便是传说中镇守枫园的大能,只不过,他也是我的人。”
说到这个份上,我几乎要忍不住和他说,我不想干了,咱们直接把容情掀翻,然后回齐国,找个地方躲起来好不好。
可我不能。
我知罗带是个怎样的人,更知我自己,我沈玉减是个怎样的人。
自古女子便无字,我却非也,因着是城主之女,又备受宠爱,爹爹赐字:玉减,意么,爹爹尚未告诉我,便去了。
可怎么说呢,我的一腔志气,与爹爹,不,与整个沈家予我的万千宠爱,都在这两个字里头。
即便听罗带这么说,即便罗带已经可以与容情一较高下,我仍然不想把这些事加诸于他的身上,那是我的仇恨啊。
“莫胡思乱想。”罗带轻轻弹了弹我的鼻尖,凑过来蹭了蹭,昔日呼风唤雨的国师,像我捧在手心里的爱宠。
“若你想,我愿的。可说,小又儿,我知你,你不必想这些,按你的心走,我会一直在,倘若有一日,你有些撑不住了,告诉我,我永远能够护住你。”罗带道,字里行间都是叫我放手去做。
其实我从未和罗带说过。
我很害怕。
在过去的十几年来,我心目中,我的爹爹,剑神沈酒,是世间最强大的人,可他在容情面前不堪一击,为何呢?
如今那个人,成了罗带。
我亦知罗带神通广大,亦知他无所不能,可相较于往日里我心目中的爹爹,终究是差些的,差些的他,能与容情斗么?
若让容情盯上了,他……能安好么?
我不敢想。
兴许是察觉到我的心绪不对劲,罗带将我抱紧了些,下巴抵在我的肩上,双唇凑前,在颈间落下轻轻一吻,软软的,湿湿的,扰了我心里的一池春水。
而后他又微微抬了头,在我的发间深深一嗅,有些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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