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还记得那时的惊险。

彼时的他还在一片竹林，作为天地灵气酝酿幻化的灵物，本身不属于上古大陆任何一个种族，真要说种族，大概跟天道是同源的。苏醒之时，往往会将自己第一眼看到的事物当做自己的原型。他在一片竹林苏醒，自然也幻化成了竹。从他苏醒到消化天生就会的能力需要时间，也是他最虚弱的时候，然后他就被冲进竹林找干粮的幼熊拔走了……

也幸好那时的妖皇还小，好骗，他就骗对方自己是同类，是一根竹精。如果她不吃自己，自己就每天供应她最鲜嫩的竹笋、嫩竹，这样它就不用每天都为了食物奔波劳碌了。

年幼的妖皇抓着自己馋了许久，在一时爽和一直爽之间，犹犹豫豫选择了后者。

【你不能骗我。】

说着那只胖达幼崽吸溜了一口口水。

之后百余年，一熊一竹就在上古大陆一角晃荡流浪。

妖皇将他本体开发出了上百种用法……例如野外流浪睡觉当抱枕，最常用的还是当棍子抽敌人。敌人疼不疼他不知道（基本是一棍子下去脑浆开花），但他是挺疼的。

直到他化形脱离竹身才结束这种磨人的日子。

权执夷絮絮叨叨说着这段过往，裴叶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她说：“我恢复的记忆还没这段……你这样都能跟妖皇恋爱，你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权执夷断然否认：“……我没有那个病，而且请用‘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来形容我俩的关系。”

裴叶吐槽：“还是青梅竹‘熊’吧……”

权执夷：“……”

吐槽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我们一开始是很正常的伙伴关系，那几百上千年我们满大陆浪，到处结仇家，挺开心的。但后来……谁知道妖族还有玄素期这种东西……第一次来势汹汹的……”他说着说着耳根子红了。

裴叶：“……这段记忆我也没有。”

权执夷松了口气，表情自然了许多：“就是……你先动的手！我那时候也不懂……等我懂了，渣都不剩了……还能怎么办呢？还说对我负责，你当妖皇，我给你当妖后……你记得吗？”

这回不仅耳根子红得滴血，脖子脸颊都红了。

裴叶：“……”

这话她怎么一个字都不信呢？

第1018章 一道锁

“话题扯回来，你还没坦白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裴叶的话让权执夷表情一僵：“你不觉得很凑巧？妖皇陨落，我的命劫就来了。我的劫应在你身上，势必会追随你转世渡劫。只是——我忽略了与生俱来的本能天性……”

裴叶挑眉示意他解释详细一些。

“什么本能天性？”

权执夷苦笑：“你刚才还说我是天道在上古大陆的代言人，你怎么就忘了？我诞生就是为了守护天道，维护世间秩序，归根究底还是‘责任’二字，所以国家和百姓在俗世太子那一世最重要，其次才是别的……”

受转世前的影响，太子能不顾危险救下那个乞儿，若是一直留在身边，他相信自己的感情能对抗天性，但太子却在旁人劝说下将乞儿送去仙门修炼。

理由也是现成的。

她有仙人之姿，未来若成就一方大能，享万千年的寿命，不比当个百岁凡人强？

至少，不会受人鱼肉。

太子斟酌许久下了决定。

没了妖皇转世这个不定因素的影响，天性又一次压倒了感情。

“……她魂飞魄散，我那个转世也死了，心脉具碎而亡，即使他不死我也得掐死他。之后神魂归位，但我却再也找不到她，一点点都找不到……她连转世的机会都没了。”

“凭什么？她又做错了什么？”权执夷脸色倏忽阴沉下来，“自诞生起，我就知道自己的职责，数万年兢兢业业不敢懈怠，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是唯独一件，执夷是我的底线。我用感情压制天性，违抗天道不去伤她，其他一切好说。但为什么会是这个结果……”

他一直知道妖皇是天道的眼中钉，亟待除掉的bug。

也一直想办法周旋。

安稳过了几万年都没出事，他以为危机解除了。

恰逢上古大陆灵眼出了事，一旦出事势必牵连亿万生灵，他只能将手头事情全部放下过去查看。短则几月，长则两年他必会回来。这么点时间，对上古大陆的生灵而言只是弹指一瞬。

偏偏就是这点时间，妖魔结盟崩盘，妖皇被魔尊烛照偷袭杀害。

命劫降临，不得不仓促应劫。

更让他感觉棘手的是，妖皇转世是人族。

彼时的人族可没有如今吃香，相反，人族是上古大陆食物链低端存在。他们寿命仅有短短百载，之于寿数动辄千万年的上古万族而言，无异于朝生暮死的浮游。

“我一开始也没打算将事情完全做绝，不过是将参与截杀妖皇转世的家伙全屠光了……仅此而已。谁知道天道就降下来天罚，说我杀业过重，该反省己身。md！我反省他全家！”

裴叶忽略他情绪失控连他自己都骂进去的行为，疑惑道：“不对吧？一个大魔屠戮俗世小国数百万百姓，血祭大阵，没有降下天罚，你屠杀几个凶手就被雷劈了？”

权执夷叹气：“你记忆不全，恐怕没有具体概念，人族地位有多低？举个例子，你会因为一个孩子捅了蚂蚁窝就将孩子打死吗？不会的。我不服判决，罪加一等，天罚加重，直至陨落。”

肉身陨落，但他的魂还在。

陨落之前摆了天道一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