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和嫂嫂的话我记住了,哥哥放心,我一定会在侯府好好的,不光是我好好的,大家也都会好好的。”三娘子说的最后这句话,是抬头盯着许世嘉仿佛透着微光的晶亮瞳仁说的,话虽简单直白,可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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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陆承廷和三娘子上了马车以后,许三老爷和许世嘉很有默契的对望了一眼,然后回身并步径直去了书房。
许三老爷的书房在外院的东边,堂屋不大,可收拾的干净整洁。许三老爷一直爱收藏墨宝,东边的多宝阁架子上垒了好几十卷的墨画,看着倒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可是今儿一进书房,看到那些平日里多有偏爱的画卷,许三老爷就心情沉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眉头深锁的看向了这几年浸没仕途而略见心得的大儿子,想了半天还是先开口道,“你说,陆承廷说的是真是假?”
“父亲如今在都察院任职,按理说您和陆二爷私下应该是有过照面的。”不得不说,翰林院确实是个磨练人的地方,许世嘉这两年虽清苦了些,可性子却是更加沉稳内敛了,眼下连亲爹的话也不轻易上钩了。
许三老爷一听眉头皱得更深了,径直摆手道,“哪儿见得着,他有什么案子也不会直接来找我,更何况右佥督御史范维是他的人,一般都是他见陆承廷见的最多。”
“那二爷品质官律父亲总应该是略有耳闻的吧。”许世嘉便是咬死了不肯先发表意见。
许三老爷骑虎难下道,“刚毅果断。忠心不二,外界倒多是如此评论他的。”
“儿子与他素来不曾有过接触,不过对他的名声也是略有耳闻的。说来奇怪,靖安侯府世子爷是几乎不沾朋党的,可这个二爷,自从踏入官道,就一直是太子爷身边的近臣。”许世嘉慢慢的整理着思绪,有条不紊道,“我知道父亲的意思,大皇子输在生母出身卑微,但贤能有口皆碑。八皇子呢,生母毓贵妃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按说和太子爷生母萱贵妃在宫中的地位那是不相上下的。这储君虽立,但皇后早逝,凤位悬空,也难怪八皇子会按耐不住心思的。”
可是,许世嘉这番话太面面俱到了,说了好像就等于没有说,当下又引来许三老爷叹气连连,“皇上的身子是好是坏太医院对外一直是含含糊糊的,虽每日上朝看着皇上都是精神的,可听圣人说话微虚的模样,中气好像就没有以前足了,且……太医院的人如今是轮夜值守的,十二个时辰,人是不断的。”
“那就说明皇上的身子还是不好。”许世嘉追言。
许三老爷点点头,“偏偏太子爷最近动静不大,而且和几个皇子的关系也都不算亲厚,除去太子爷,大皇子是八皇子的人,九皇子这一年和八皇子走的也很近,六皇子是个闷葫芦。可是一胞同出的十皇子倒是个活络的……”
“而且后宫也不太平。”许世嘉继续戳亲爹的脊梁骨儿。
许三老爷嘴角抽了抽,差一点就想瞪自己儿子一眼,可却还是先扭头去看了多宝阁架子上的那几十卷墨画,里面八皇子送来的,大皇子送来的,媛贵人送来的……少说也有十来卷。原先他看着这些还觉得有些得意,可现在却只觉得格外的扎眼。
“父亲,二爷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不管如今八皇子在朝堂之上如何风生水起,可太子爷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即便凤位悬空,毓贵妃和萱贵妃权势之重不相上下,可您想想,后宫三妃,还有一个蕙妃娘娘呢,蕙妃娘娘可是您这刚得的大姑爷的亲姑姑呢!”许世嘉这几句话,算是点在了点儿上。
许三老爷沉默了,第一次觉得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树大招风确实是等于找死,当下便郑重的点了一下头,算是首肯了儿子的这一番话,“明儿一早,我就让人把这些东西拿去黑市当了。”
帝都鱼龙混杂,白道黑道皆盘扎于此,西街口的黑市就是个很好的销赃地,官家贵客府中有什么想要出手又想把来龙去脉抹干净的东西,黑市里头找个靠谱的人,出点银子,一定能帮你办的妥妥当当的。
许世嘉闻言,拱手作揖说了句“父亲大人英明”,可终于顺利的惹来了忍了很久的许三老爷的一记白眼!
只是,许世嘉却不为所动,接着开口道,“父亲可能有所不知,如今我能和裴家二位兄长私下交好往来。当年还是靠三娘子穿针引线的。”
“三娘子?”许三老爷一愣,忽然有种吾家儿女皆长成的念头一闪而过。
许世嘉点了点头,只挑了重点道,“早年因为祖母的关系,三娘子和曼娘走的就近,再后来,裴家、陆家……她见的多了,眼界自然就高了,眼界高了,看人看事就不浮于表面了。”
“三娘子近两年还是沉默寡言的多。”许三老爷仿佛不太认同儿子的话。
“可是之前她为何选择侯府,父亲也是亲耳听到的。”许世嘉觉得,之前三娘子在家中说话是少了些底气,可是眼下,她已嫁进了侯府,陆承廷今日前来又多少表明了一些态度,那么这个时候将三娘子推到父亲面前,是再合适不过了,“父亲别看她年纪小,可是她脑子里却是清楚的,往后,家中有些什么事儿,咱们或许就多了一个商量对策的人。”
“三娘子么?”许三老爷还是有些不认同,却又驳不了儿子的话。
“父亲,咱们如今和三娘子,那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您想,陆氏家大业大,三宅并府,那里头可不止三娘子这一个媳妇。虽说三娘子不占嫡尊不主持中馈,但咱们家本就是后发之力,起势的晚,三娘子在陆府的名声自然比不过左右那些妯娌,她本就矮了人一截,若再不趁机帮着母家起势。闹到最后,没面子的不就是陆二爷么?”
话虽如此,可儿子这样明着揭自己家的短,许三老爷还是来了气,轻轻一掌就拍在了桌沿边中气十足道,“我如今也是堂堂都察院的三品重臣,她怎么就矮了人一截了?”
“咱们家底子薄。”许世嘉继续不客气道,“父亲,如今咱们正好占了地利人和之势,难道您真的要白白浪费了么?”
许世嘉和自己的爹不一样,许三老爷已过不惑,而许世嘉今年才刚满二十,翰林院这条路他才刚走了一个开头,连个中滋味都还不曾尝出来呢。
为官这件事,许世嘉是用了心的,他有满腔抱负,愿尽心效力明君,这翰林院的路才刚开始,天下虽安泰,可朝廷却不太平,用三娘子当初劝他的话来说,既眼前已有了捷径。为何他还要费力绕道呢?
明智之士,当为识时务者,为官为臣,举家大业,已经有太多的事需要他亲自亲为了,而且再过八、九个月,他马上也就是要当爹的人了,他希望在仕途上能走的更远,也能走的更扎实,更相信侯府这棵大树也是不在乎再多他一个撑枝举叶的“自己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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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就在许家父子俩独处外书房互袒心声的时候,三娘子却在马车上晃啊晃的犯起了困。
成亲不过短短三日,她却觉得自己好像少睡了整整三年的觉一样困的紧。
之前还是姑娘的时候,她的作息是非常有序的,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用膳,什么时候午睡,什么时候点心,妈妈丫鬟也都是掐着点儿伺候的,从来不曾慢过一分。
可眼下刚做了新妇,她的作息就全打乱了,再加上那天被陆承廷折腾了整整一宿。昨儿又同他不冷不热的闹起了情绪,方才再那般费神的和家里人一聊天,三娘子这会儿觉得七魂已经飞走了三魄,看陆承廷的人都重了影儿。
偏那厮中午好像也喝了不少酒,这会儿车上一股子散不去的酒香味,酒香扑鼻,闻人自熏,再加上马车徐徐,开的平稳不颠,微晃的感觉还有些像摇椅轻摆一般,让人昏沉不清。
也不知道是梦还是真,依稀有暖暖的披风罩在了她的肩头,紧接着三娘子感觉自己腰身一紧,身子好像被人扶着躺下了,脸颊所触,似是又软又硬的棉枕,还带着冷暖适宜的温度,三娘子不自觉的就溢出了一声奶猫儿似的嘤喘,然后脑子里就断了片儿……
可是,这一觉,她却睡的极不安稳。
梦中,她又奔跑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回廊处,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厉风,视线所及,有微弱的烛光在风雨中孤零飘摇,风中飘散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夹杂着女人声嘶力竭的叫喊,一声一声,如同刀子一般剜在了三娘子的心尖上,血粼粼的,令人惊恐!
忽然,三娘子觉得有一只略感粗糙冰凉的手覆上了她的额头,她猛的睁开了沾满薄泪的双眸。双手下意识就推开了逼近自己的那个人影。
“好端端的怎么睡着也能哭醒?”陆承廷的声音从三娘子的头顶传来。
三娘子睁着眼,看着俊容逼近,陆承廷那深幽如墨藻的眸子里透着不解,而她,分明是仰面朝天,正枕在陆承廷的双腿上。
三娘子一惊,下意识侧了头就想撑坐起来,可是谁知她人才刚转过去,目光所及,对上的,正是陆承廷那最敏感的地带……
那一夜。缠绵至深又格外胡闹折腾的画面顿时涌入了三娘子的脑海中,她眼角还挂着残泪,可脸却“哗”的一下潮红一片,透出了无限春色。
“呵……夫人看来一定是做了什么激动人心的好梦。”陆承廷居高临下,将三娘子的窘态一览眼底。
三娘子紧紧的闭着眼,想死的心都有了,当下干脆也不动了,直挺挺的“躺起了尸”。
结果陆承廷又笑了,“夫人还不准备下车吗,莫非想跟着我进宫?”
“到了?”三娘子这才惊讶的坐起了身,发现马车确实已经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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