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姨娘?”裴湘月思绪飞转,“是宣岚的那个陪嫁,被你送去清苑庄的那个宋如月吗?”
三娘子其实自己也拿捏不准,“我只是隐约觉得宋姨娘和宣家的关系并不像是普通姨娘和主家的关系那么简单,她还喊宣老夫人一声干娘呢,而且听说以前宣氏对宋姨娘那是情同姐妹的,宋姨娘当年应该帮着宣氏筹谋过很多的事,或许她会知道一些蛛丝马迹。”
“如果你不想让侯爷介入此事,或者从宋姨娘那儿下手真的可以查到一些什么。”
陆承廷么?三娘子微怔,她还真没有想过要让陆承廷插手内宅的。
只是她隐隐知道。陆云英当年这般暗隐低调的嫁进信国公荣府,这里面是肯定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原因的,毕竟就那二百一十八抬被分成了两批送进荣家的嫁妆来看,就足以让人生出窥探之心了——这哪里是一个寻常人家嫁女儿的姿态!
这天晚上,裴湘月是看着三娘子把药喝完以后才出的桃花坞,可她刚在廊子下站定,就看到陆承廷正大跨步的走进院子来。
两人相视一望,互道了安好。
“一白回医馆了,慕容找出了试蛊的古药方,皇上让他两天之内一定要配出来。”陆承廷说着,视线就越过了裴湘月的肩往堂屋里看去。
裴湘月笑道,“她喝了药,人也还算精神,有小白特意跑这一趟,你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关心则乱。”陆承廷淡淡的说了一句。
裴湘月一愣,总觉得眼前站着的这个活生生的陆承廷和以前她所认识的陆家二爷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以前她所熟悉的陆承廷虽然和善,可性子偏冷,便是对着如花似玉的宣岚,也鲜少会露出爱怜和倾慕的眼神来。而现在的陆承廷,竟会对三娘子如此牵肠挂肚的。那视线中的疼惜关心满得都要溢出眼眶了,藏都藏不住。
而那“关心则乱”四个字,顿时让裴湘月不好意思继续再杵在人家堂屋门口煞风景了,不过正当她想迈开步子回临时下榻的偏房时,心中忽然一动,仰头就道,“有几句话,想来还是应该和侯爷你说一说的。”
陆承廷挑了眉,微点了一下头,静候着下文。
“云英的事……”
“我不会把林婉清的孩子过继给云英的,你放心。”
“侯爷,陆家的事已和我没有半点干系了,不管今日陆家会不会把林姑娘肚子里的孩子过继给云英,这‘放心’二字,都不应该是你对我的承诺。”听着陆承廷强行打断自己的话,裴湘月叹了口气,却更坚定了内心想要点一点他的想法,“可是我却觉得,云英的事,侯爷还是不要插手多管的好。”
“为何?”陆承廷不解。想到之前裴一白和自己说的话,他是巴不得内宅里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自己都能一手揽下来才好。
“难道外院还不够侯爷忙活的,内宅的事儿侯爷也想一并全管了?”裴湘月仿佛看穿了陆承廷的心思,“侯爷以为今日三娘子是为何遇险的?她七、八岁的时候我就认识她了,小小的姑娘,要论家世,比不上她家嫂,要论样子,俊不过云姗,偏偏她那宠辱不惊云淡风清的性子倒很是让人过目不忘的。小的时候。曼娘总是笑说,一遇着许家三娘子,便是连时间都好像跟着一并慢了下来。这样的她,你说今儿一早大家白脸红嗓的吵那一架,她是因为贪图老夫人手中的掌家之权么?”
见陆承廷目光微闪,似有动容,裴湘月又说道,“常言有道,男主外,女主内,侯爷还只是侯府二爷的时候,她是能懒则懒的,侯爷瞧不出,我却看得懂,除了这个桃花坞,你瞧瞧内院其他地方的事儿,该管的不该管的她是一件都不曾管过,可如今侯爷成了侯府的主子,她就只能硬着头皮往自己身上穿战袍了,要说她今儿是为了侯爷争的,我觉得也是不为过的。”
“你想说什么?”陆承廷第一次觉得举棋不定了,怎么同为裴家人,这姐弟俩的说辞竟完全的背道而驰了。
“侯爷既已经成了侯爷,这侯府内宅的事,那是迟早要落到三娘子的头上的,既她明着已经和老夫人吵了这一架,那与其让侯爷出来替她挡住下面的风雨,还不如让她接着把这条掌权之路给走完。万事开头难,她才刚过门几个月,没有根基没有人脉的,要一下子从老夫人手中把内宅庶务全部揽过来自然是困难重重的,侯爷可以辅佐可以帮衬,却不能帮她决断代她做事,除非侯爷希望看到她以后变成一个毫无威严、手无实权的当家主母,要不然云英的事儿,便就是三娘子掌权之路最好的一个开头。”
裴湘月知道陆承廷是聪明人,话已至此,其实她已经把事情说的很明白了,可至于最后如何决断,那却不是她一个外人可以掌控的了。
朗月之下。一声叹息。站在廊下浅谈的两人伴着扑面而来的沉寂行礼作揖,随即分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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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廷推门而入的时候,顿时就闻到了一股子已经几乎快散完了的汤药味,他浓眉一蹙,扭头看去,南边的两扇窗子果然敞开着。
“怎么开着窗?”此时此刻的他心中又恼又怜的,开口说话的时候口气听着竟格外的生硬。
三娘子当时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而陆承廷多年习武,走路都不带声儿,是以当他这突如其来的问责声猛的在屋子里响起的时候,三娘子生生的被吓了一跳,脸都白了一半。
“开个窗子散散药劲,裴一白的药从来都苦的要命。”三娘子一边拍着胸口,一边轻轻的说了一句。
可她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陆承廷的浓眉就蹙得更紧了。
三娘子的声音向来都是清亮悦耳,犹如银铃的。陆承廷以前就很喜欢听三娘子笑,因为她的轻笑很有感染力,似一串迎风做摆的窗铃,叮叮当当的悦人心脾。
可现在,她的声音细小不说,还像是被人用浸透了水的帕子捂住了嗓子眼儿一般,闷闷的,让人难受。
“你……”千言万语如鲠在喉,陆承廷发现看着眼前这嗓子处还缠着绷带的小娇妻,他一双手竟颤得厉害。
“侯爷方才进屋的时候遇着裴姐姐了么?今儿难为她从庄子上赶回来,若不是她,只怕这世子之位侯爷肯定是要闹心一番,且先不说昱哥儿……”
话音未落,三娘子的唇就已经被一抹轻颤的温热俘获住了。
那吻带着一丝惩戒之意。舌尖纠缠之际,她只感觉脑子里似炸开了满地的烟花一般,砰砰作响的,五光十色的,令人晕眩。
她嘴里,还残留着药汁的清苦,可紧紧依偎的当下,陆承廷忽然想到了之前裴一白那几句郑重其事的叮嘱,他当即身子一紧,竟瞬间就从这旖旎香艳的沉腻中抽离了出来。
可怜三娘子已被吻得几乎就软在了床上。可正当她无意识的伸出手想环住陆承廷宽厚的肩背时,只觉唇边一空,陆承廷竟二话不说就站直了腰身。
三娘子不懂,抬起头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陆承廷,一脸的春色无边。
“侯爷……”她声音沙哑,轻如夜风,映衬着此情此景,竟有种说不出的诱惑之美。
可陆承廷却极为懊恼的叹了一口气,一边抓紧了她那双不安分到想游走到自己胸前的小手,一边将裴一白说的话告诉她。“什么双脉之症,我回头会去问问刘福正,不过你打小的时候就是裴一白替你号脉的,这么多年了应该是错不了的。他是大夫,医者父母心,且医术又精湛,按着他的说法,你这身子,只要好好调理,慢慢的就会精神起来的。”
三娘子愣住了,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裴一白竟会和陆承廷说这些,当下也不知道是感动好呢还是苦笑好,便就这样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襟,直到内心那股躁动隐隐的压下去以后方才深吸一口气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而且他给我的方子来来回回也就那么两个,这几年我自己都会写了,侯爷别听他小题大做的。”
“关乎子嗣关乎你,怎么是小题大做的事!”陆承廷瞪了三娘子一眼,“从今儿起,即便是天要塌下来了,你亥时三刻也必须趟上床了,有什么做不完的事儿都留到明天再说。”
看着陆承廷那一脸“不许反驳”的神情,三娘子缩了缩脖子,不太敢和他深究这个其实说不明白的问题,连忙正襟危坐的收回了手,然后将裴湘月的提议告诉了陆承廷。
“本我怕裴姐姐心里是怨恨着大哥的,那林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显然就不太适合过继给裴姐姐。但方才听姐姐那般推心置腹的说辞,我倒觉得,把孩子过继给姐姐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让孩子姓裴么?”陆承廷若有所思。
“让孩子姓陆。”谁知三娘子却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
陆承廷眼前一亮,忽然饶有兴趣的仔细瞧了瞧面前的三娘子,随即又伸出手动作轻柔的替她捋顺了耳边微乱的鬓发,忽然问道,“为何要这般费心林婉清肚子里的孩子?”
“为何?”三娘子瞪大了眼睛,有些生气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么,难道侯爷不觉得这孩子若是真的生活在侯府其实是件很尴尬的事儿吗?又或者侯爷觉得把孩子过继给大姑奶奶是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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