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公面色微变,脱口问道,“焉何至此?”
大皇子心道,还不是那起子不争气的把事搞大了,父皇收美女是没错,但那些美女也得是心甘情愿的,哪里有这样明抢的!这话却是不好说出来的,于是,大皇子冷冷一笑,并不言语。
赵国公虽然在大皇子面前嘴硬,但回家还是好生问询了儿子一番,赵世子连说自己不与此事相关。赵国公此方放下心来,与儿子道,“原想着趁立太子的喜庆,这就上本让你袭爵,朝中偏又出了这么档子事。哎,再等一等吧。”
赵世子连忙道,“家中还需父亲主持大局,儿子还需父亲教导,请父亲千万莫再提让爵之事。”
赵国公摆一摆手,道,“你也是胡子花白的人了,还说这些虚辞做甚?李终南此事,你该多想想,倘非有人揭露,他身为一地总督,此事怎会上达天听。”
能状告一地总督,且把案件查个差不离的,其人身份肯定不低。一虑至此,赵世子的脸上顿时浮起浓浓的担忧。赵国公人老了,眼神也不大好,早老花眼多年了,平日里看个书本字画都要借助放大镜,但儿子脸上的担忧实在太过明显,赵国公顿时心生不祥,问,“到底怎么了?”
赵世子此时不敢再隐瞒,低声道,“就是同李终南,有些个,嗯,生意往来。”
“什么生意?”
赵世子道,“也不是什么大生意,无非是蜀锦的生意罢了,父亲也知道,帝都无人撑腰,如蜀锦这样的生意,纵李终南是蜀地总督也难说保得住。”
赵国公稍稍松了口气,做生意什么的倒不是大事,这也是权贵门里的常例了。说做生意是委婉的说法,无非就是许多大商家想在帝都生意场分一杯羹,必得寻一靠山罢了。这样的事,不要说赵国公府,就是当今谢太子妃,据说也同徽商晋商有些走动。
当然,依谢太子妃的眼界,自是瞧不上这些锦缎生意的。
赵国公放下心来,叮嘱长子,“李家的事,离远些。我看,他家这回可是不好脱身。”
赵世子连忙正色应下。
李终南此事,谢莫如并没有过分关注,在谢莫如看来,方舅舅直接请去薛帝师,此事便没什么可说的了。只是,这也只是谢莫如的看法罢了。
别人可不知道。
起码,褚家就不晓得,此案竟惊动了薛帝师,亦不知晓李家抢人抢到了方舅舅头上。
自从一大家子搬进东宫,谢莫如的规矩依如先前在藩王府一般,侧妃的家眷初一十五可进宫请安,当然,女眷的诰命起码五品以上,不然,诰命太低都没进宫的资格,谢莫如也爱莫能助。另外,大郎二郎三郎已娶亲,吴珍的母亲是永福公主,永福公主自己出身够硬,随时都能进宫,她要非往东宫逛逛,谢莫如也不会阻拦。另外,二郎之妻赵氏三郎之妻褚氏,也可以在初一十五在诰命进宫请安时见一见家人。
此时,褚国公夫人与褚氏之母,褚国公世子夫人就来了,东宫自有大郎等人独居的院落,见过谢莫如之后,谢莫如只管让她们祖孙母女的自去说话。
褚氏并不知李终南一案,只是见祖母、母亲面上似有愁绪,褚氏还以为家中有什么事呢。婆媳俩先是问了褚氏可好,褚氏笑,“挺好的,宫里规矩比外头严谨些,母亲与太后娘娘都极是慈和。”褚氏以前做过昕姐儿伴读,在宫里念过书的,对宫里规矩自然熟悉,谢莫如又是有名的好婆婆,对儿媳不错,褚氏的日子自然好过。
褚氏此方问祖母与母亲,可是有事。
褚国公夫人叹道,“咱家一切都好,是你姑妈家的事,委实令人烦恼。”
褚氏不禁问,“哪个姑妈?”大家大族的,就这样不好,亲戚族人太多,如褚氏,姑妈连嫡带庶带隔房的也有十来个。
“就是随你姑丈去蜀中的那位姑妈。”
褚氏立刻知道了,这位姑妈并非祖母亲生,而是家中一位老姨太太的女儿,当年嫁给一位好李的进士。不过,李家姑丈官做得不小,已官至蜀中总督,故而,姑妈在娘家也颇得脸面。褚氏听说是这位姑妈,微微有些放心,问,“姑妈家出什么事了么?”
褚国公夫人将李家的案子大致与孙女说了,低声道,“这事告诉你,并不是要你为你姑妈家说话,只是要你心里有个数。是不是你姑丈哪里得罪了六公子?”相对于赵家,褚家显然查清了一些来龙去脉。在朝中,李终南一案是由巡路御史揭露出来的,可想也知道,一个小小的七品巡路御史,哪里就能告倒一地总督。褚家细打听之后方知道,这位郝御史竟是江伯爵的仰慕者,沿此线查下去,褚家才发现,此事牵涉委实不小。
褚氏皱眉,“这不能吧,六叔还小呢。”
“总之你心里有个数,切不可为家里说话,你在宫里好了,我们在外头才能放心。”褚家对褚氏自小到大不知倾注多少心血,精心教养自不消说,昕哲郡主身边伴读刚有空缺,褚国公夫人亲自求到长泰公主面前,方给孙女补了侍读的缺。后来果真孙女就得了福分,赐婚给三公子,以后起码是藩王妃。在褚国公夫人心里,这个嫡出孙女的分量较之庶女重要一千倍。因李终南这位庶女婿行事不妥,竟去得罪六公子,褚国公夫人委实怕连累了孙女,便趁着请安时节进宫同孙女说一声。
褚氏应了,安慰祖母与母亲道,“祖母、母亲也只管宽心,李姑丈家的四表哥娶的就是婆婆娘家老姑太太家的女儿,那位余宜人,我也是见过的。”
褚国公夫人叹道,“你年轻,不知朝廷官场之事,朝廷上要论起来,哪个大家大族没些个关系呢。只是,事到临头,有时便顾不得了。”如褚国公府,也不愿意看着李终南倒台,到底是封疆大吏,李终南一倒,于褚国公府也是极大损失。但,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此事既与六公子有关,可谁不知道六公子年少,当初与六公子一并赴蜀的却是一代狠人江伯爵,这可不是好惹的人哪。这事要说江伯爵不知道,那是绝无可能的。既然江伯爵知道,那么谢太子妃肯定也是心知肚明的。再深想一步,倘是太子的意思,褚国公府又怎敢去向李家施与援手。
可归根到底,李家倒灶,褚家心情也不会好是真的。
眼下,褚家能做的就是及时止损,壮士断腕了。并且,万不能让此事连累到孙女褚氏身上。
褚氏听了母亲祖母的双重叮嘱,也明白了其间利害,在婆婆面前自是半字不提的,可是,在丈夫面前不好装不知道,褚氏说的极是小心恳切,道,“我家在帝都,也不知蜀中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说这个,并不是要为姑丈求情,只是祖母母亲特意进宫叮嘱我一回,叫我即便听到什么风声,也切不可多嘴政事。三爷虽不在刑部,要是在外听闻此事,叫人公事公办就是了。李姑丈倘有罪,国法也难宽恕。倘无罪,想来也不会冤枉于他。”
“这事啊。”三郎一拍脑门,道,“唉哟,我都忘了李终南是你姑丈了。”
褚氏嗔丈夫一眼,道,“我娘家亲戚多,三爷记不得也是情理之中。”
“不是那么说,他离得远,又不常走动,哪里记得。”虽然李终南是总督,三郎可是正经皇孙,他爹还是皇太子,三郎自不可能将一个不大与他家走动的总督放眼里,更不觉着李终南倒台有甚可惜的。他于此事知道的多些,对妻子倒也没什么隐瞒,道,“说来也是他不长眼,好不好的动咱家亲戚。”
褚氏就有些听不明白了,三郎悄与她说了方家舅爷的事,低声道,“你切不可与人说去,母亲这几年时常打发人往方舅爷那里送东西。母亲就这么一个舅舅,那李终南,着人去抢方舅爷看中的人,你说,他这不是找死么。听说方舅爷把薛帝师都请了出来,要别个事,我说句话能成,这事断不能说的。为人得有个远近亲疏。”李终南是哪根葱啊,方家舅爷可是正经亲戚。
褚氏听了直接吓得半懵,给她八个胆子,她也不敢得罪婆婆啊!
不过,褚氏到底是公府出身,于些许帝都旧事亦偶有耳闻。褚氏疑惑的是,婆婆的母亲是魏国夫人,魏国夫人的父亲是方驸马,方驸马出身是前英国公府。那前英国公府,可是被灭九族的啊,那方家舅爷,算来是婆婆嫡亲的舅舅,怎会尚在人世?
而婆婆与方家舅爷的往来,陛下知道么?
想到这一切的褚氏,顿时心乱如麻,不禁又想到祖母私下问她的事,“太后娘娘依旧不让太子妃娘娘进慈恩宫么?”
☆、第345章 东宫之八
不得不说,相对于蜀地总督李终南的案子,帝都权贵之家绝大部分的目光都放在了东宫与慈恩宫两处。自从册立皇太子,胡太后就没见过谢太子妃一面。
谢太子妃礼数上却无一丝错漏,以往做藩王妃的时候便是按规矩初一、十五的进宫请安,今做了太子妃,离得近了,便天天去慈恩宫。胡太后见不见是一回事,谢太子妃没有一次不到的。她非但要去慈恩宫,哪怕胡太后不见,也必要让慈恩宫的宫人去通报,胡太后头疼的紧,与闺女报怨,“我委实不缺她孝顺,她不来就是孝顺我了。”
文康长公主对此事亦颇是无奈,道,“母亲这话说给我听可以,怎能拿到外头去说。没哪个太婆婆不叫孙媳妇来请安的。”
“她不是管着东宫么,叫她好生在东宫就是。”胡太后苦思冥想,想出一套文绉绉的话来,着宫人说与谢莫如道,“哀家知东宫事务忙,你多操心太子,把太子服侍好,就是孝顺哀家了。哀家知你孝心,也得体谅于你,以后这每日请安便免了吧。”
谢莫如何等手段,怎会听从胡太后此言,直接与那宫人道,“姑姑只管回去与太后娘娘说,事情再忙,每日去慈恩宫请安的空还是有的。太后娘娘体谅于我,我更不好恃宠而娇,失了礼数。”
这来传话的是胡太后新来喜欢的一位潘姑姑,闻言笑道,“看太子妃说的,人说孝顺孝顺,依奴婢看,顺便是孝了。”
因是夏末时节,下午冷热适宜,谢莫如正带着长孙与几个儿媳在东宫的小花园的凉亭里闲坐,她淡淡一笑,伸手折了一枝亭畔的丁香,问潘姑姑道,“姑姑知道为何你是奴婢而我是太子妃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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