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点她也不能说出来,因为裴玑当年来京的事是个秘密,她讲出来就暴露了。
范循深吸一口气:“真的只是因为这个么?”
“不然呢?”楚明昭目光倏而一锐,“姐夫现在可以回答我了么?”
范循缄默少顷,缓缓慢慢地开口:“你还记得你当年窥见的那个秘密么?”
楚明昭攒眉道:“你为什么总说我知道你的秘密,我对你可没那么了解。要真说我知道你什么秘密,我想除了那件事,也没别的了。”
范循脑中灵光一闪,察觉出不对,眉头拢起道:“你说的是哪件事?”
楚明昭冷笑一声,道:“你真的要我当众说出来么?你不怕装你的幌子?你要实在想不起来,我可以给你一些提示——国公府,后花园。”
范循听她说的越发奇怪,意识到不对劲,一颗心陡然一沉:“原来我们说的一直都不是同一件事。”
“我只知道那件事,姐夫说的是哪件事呢?”楚明昭说话间忽然想起,那回在南苑,范循私底下问她有没有把他那个秘密告诉裴玑,她当时没多想,只觉得范循脑子生得不同寻常,她怎么可能把那种长针眼的事告诉她夫君。但眼下看来,原来根本就是双方都会错意了。那范循说的又是什么?
裴玑见楚明昭方才说话有些尴尬,伏在她耳畔低声问:“是不是什么不可说的事情?我看你耳根子都红了。”
楚明昭低应了一声,又见裴玑阴着脸让她回去后跟他讲清楚,握了握他的手,让他不要多想。她转头见范循只是坐在马上发怔,蹙眉道:“姐夫话还没说完。姐夫说的秘密是什么?”
范循如今只觉得头脑发懵,浑身冰冷。按说楚明昭当年已经九岁,不该不记事儿,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再三打量她的神色,然而并未看出什么刻意隐瞒的端倪。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搞错了?
范循脑中嗡鸣作响,面色逐渐发白。他一想到自己当年可能杀错了人,心头就止不住地战栗。他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这比知道自己将五年时间耽搁在楚明玥身上还要令他不可承受。
范循觉得自己正在一点点往无底深渊坠落。
就在楚明昭再一次开口催问他的时候,他忽然一扯缰绳,深深看了楚明昭一眼,发了疯似地往战阵外冲,声嘶力竭地命手下兵士速速撤退。
裴玑面色一沉,随即又是一笑。溃军何以言勇,这下好了,也省得他谋划了,辎重跟战俘都唾手可得。
范循一路挥刀斩杀,率军南下。方才他还有心与裴玑一战,但现在只想找那个贱人好好问问,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玑让陈斌将楚明昭护送回府,自己领兵追击。
楚明昭回府后换了家常衣裳,又吃了些东西,迟迟不见他回,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一直睡到二更天,裴玑才回来。他进来时挟了一股清冷的风,迎面袭来倒是稍稍驱散了些她的困意。
她迷蒙睁眼,勉力从榻上爬起来,询问结果如何。裴玑坐下来喝了口清茶,说他们俘虏了不少敌军,但范循跑了。
“不过擒住他与否已经不要紧了,他如今对咱们构不成威胁,这回最大的收获是辎重,他们走得急,大半辎重都留了下来。我知道范循不会轻易将这些给我,原本还谋划着坑他一下,如今倒是省心了,”裴玑吁了口气,“这可真是帮我大忙,我正发愁筹措粮草的事。”说话间看向楚明昭,“你真是立了大功,几句话瓦解了他的意志。”
楚明昭按了按眉心:“你不要打趣我了。不过我觉得他的反应好奇怪,似乎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我猜啊,他当年是想杀人灭口,但杀错了人,如今骤然醒悟,一时无法接受。幸而你命大,不然就变成枉死鬼了。”
楚明昭沉默下来。真正的小明昭已经死了,若这确乎是个阴差阳错的误会,那真是……
楚明昭长叹一声。
可是,这种事怎么会搞错呢?
她正晃神间,被裴玑拉了一下:“快跟我说说那件不可说的事是什么,你不会……看光他了吧?”
楚明昭愣了一下,忙摇头道:“你想什么呢。事情……事情是这样的。四年前,信国公夫人生辰,我随家人去上寿。到了晚夕,娘她们在前头看戏,我觉得无趣便和范希筠中途离场。那时候正逢初春,我就让她领着我去后花园挖些竹笋野菜。谁想到让我撞见了一幕即将开始的活春-宫……我听到声音不对就想悄悄潜走,但还是惊动了他们。我当时立在曲廊上尴尬得面红耳赤,掉头就跑。不过他还是看见了我。”
裴玑啧啧两声:“是范循么?范循跟谁?”
“我隐约瞧见,他身下按着的似乎是我表姑身边的一个丫头。”私下收用丫头原本也算不得什么,但自己母亲身边的丫头却是不然,私自染指,是谓行止不端,要受责难。所以范循之后神秘兮兮地让她保密时,她毫不怀疑地认为他说的是这件事。
裴玑忽而凑近,盯着她道:“他们还没开始?衣裳脱了没?”
楚明昭正要说你问得那么详细作甚,忽然想到了什么,笑道:“你放心,我没看见他的身子。他当时刚解了外袍,正在跟那丫头调弄风情,倒是那丫头娇羞得了不得。”前戏还没开始,就被她撞见了。
在那之前,她一直以为范循深爱着楚明玥并且一直为她洁身自好,所以她看到那一幕,除却尴尬,还有震惊。他后来与她解释说他其实不喜欢楚明玥,那日不过是因为楚明玥又跟他甩脾气,他烦闷之下才一时起意,又不断发誓那是第一回,而且她走之后他就打发了那丫头。楚明昭一再与他说她不关心这个,但范循似乎并不信。
“我不用想就知道,他当时一定没有继续,”裴玑道,“他看看你再看看那丫头,想来就倒足了胃口。”
楚明昭忍不住道:“我那时候才十二。”
“十二怎么了?我十二的时候出去就已经掷果盈车了。”
楚明昭不由翻他一眼。
裴玑将事情办妥,心下痛快,要拉着楚明昭吃夜宵。但她原本便困倦,目下将事情交代完,眼睛都睁不开,倒头就要睡,她这两天总是犯懒。
裴玑拉着她几拽不起,就用食物诱哄她:“我命人备了油炸麻花,蚝油炸豆腐,油焖大虾……你真不吃?”
楚明昭听见他报菜名,非但没有一跃而起,反而蹙了蹙眉,挥手道:“我这两日不爱吃油性大的,闻着味儿就觉着难受。”
裴玑倏地愣了一下。
楚明昭说话间也顿了顿,忽而道:“我这月的癸水外前日就该来了,但如今还没来……”
夫妻两个对望一眼。
裴玑足足怔了半盏茶的工夫,旋即慢慢俯身,定定凝着她,竭力压制住心内的激荡,面上是压抑不住地期待:“会不会是……有孕了?”
楚明昭捏了捏手,眼眸闪动:“癸水没来也可能是因为不规律,反正我经常不规律。至于其他也可以是巧合,不一定就是……万一不是,那……”
裴玑却是越发兴奋,一把拉住她的手:“看个脉又不会怎样,我这就命人传良医来。”
一刻钟后,已经歇下的正副良医着急忙慌地飞奔而至。他们听说世子催得急,以为是有什么急诊,结果一路慌里慌张地赶至存心殿,却瞧见世子跟世子妃都好端端地坐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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