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哪呢?还是东宫吧,应该要去看看的,三年蹉跎岁月,总得有个交代。
没惊动任何人,独自一人出了这无欢宫。
一路上偶有晨起打扫的太监宫女向她请安,她都视而不见。
颤抖着推开荒废已久的门,瞬间,层层记忆向她涌来,顿时心如刀割。
从前种种历历在目,桩桩件件碾压着她的胸口,挫骨之痛席卷全身,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她好悔,好恨。
冻得通红的手从袖筒里颤颤巍巍取出一个小瓶子,看了一眼,苦笑一声,仰头一饮而尽。
何苦受这日日锥心之痛?他不就是想要她死吗?那便早些成全了吧。
果真是上好的穿肠毒药,不消片刻,便腹中绞痛,渐渐整个身体都绞住了,即使是在这样大雪的寒冬,她额头都疼出了汗来。
越是疼痛那些过往越是清晰,泪水混着嘴角的鲜血滴进了厚厚的雪地,她抬眼看着皑皑白雪覆盖下的东宫,笑的凄凉:这场梦该醒了。
眼前的一切从模糊到一片漆黑,重重倒地,火红的嫁衣扇起了一层晶莹的白,又重新落于那火红之上。
停了的雪突然又下了起来,渐渐如鹅毛一般,那红越来越淡,终究瞧不出原样了。
皇后一夜未归,禁卫军找遍了皇宫却独独忘记找那已经荒了三月的东宫。
后半夜雪下得更甚,遮了她去时的脚印。
皇帝调动了全城的禁卫军,把整个皇城翻了个天翻地覆,未果。
他对常禄说:“皇后恐是知道了,定会错了意,逃出宫去了,你去查是谁告诉皇后的,拔了舌头,流放。”
昨夜,他本想将一切都解释清楚,可还没来得及张口,她就逃了。
三天后,雪停了。
逐安呈上一封信。
皇帝看见那信封上皇后的笔迹,不敢去接。
常禄接了过来,放在了案几上。带了所有伺候的太监宫女退了出去。
承恩殿只剩了陈逾白一人。
他抖抖索索拿起信打开。
开头两个字:逐安。
这信竟不是写给他的。
逐安:那镯子你收好,当个念想。我走了,不要寻。若你想继续留在宫中,便留下,若想出宫,三日后便把这封信给皇上。
陈逾白手指一搓,下面还有一封信。
皇上:你若看到了信,就请成全了逐安,我这一生求过你很多次,你没有一次应允,这是我今生最后一次求你,允了,过往种种你我便一笔勾销。黄泉之下,我会向孟婆多要几碗汤,把你忘干净了,再求阎王老爷,来生就遂了你的愿,让我们路归路桥归桥,连个擦肩也不必有。
薛贵妃是皇上一生挚爱,那合葬的位置就留给她吧,请将我和父亲哥哥葬在一处。
婵沅绝笔。
绝笔?什么绝笔!什么遂愿!他突然之间心慌。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瞬间就急红了眼。
拿着信在案几前不停走动,喃喃自语:允了,便一笔勾销吗?那朕偏不允!
“来人,让太监逐安守着无欢宫,找不到皇后不许离开!”
等在殿外的逐安听了这话,请常禄让他进去。
常禄似有所感,眼中不舍:“逐安,千万别忤了陛下的意。”
逐安并不言语,走进去,跪在陈逾白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大声说道:“皇上,娘娘不会回来了。”
他什么都知道,那日他跟在卫婵沅身后,一路跟到东宫,他知道她累了,他也没想苟活,只想最后再替她做件事,到了夜台也好有个交代。
“混账东西!你是不是知道皇后在哪里?”
此时,殿中无人,逐安未经陈逾白允许站起身来,突然嘴角染了笑意,“逐安今日是替皇后来探一探陛下的心,现在看来,皇后娘娘这一生,确是痴心错付了。逐安的姐姐因为陛下包庇歹人死了,逐安一生最敬重的皇后娘娘也因为陛下无情而亡。逐安,也不愿独活。”
说完拿出一把刀直捅入腹中。
陈逾白冲下来,狠狠揪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你说谁死了?”
逐安笑的更甚,嘴角溢出鲜血:“陛下,皇后……娘娘终,终于放下了,逐安太,太开心了,娘娘……终于放,放下了,黄泉,路上,也不会那,么辛苦了……”
话未说完,一口血溅在陈逾白的龙袍上,染红了那用金线绣成的龙头。
“皇……皇后娘娘,你走慢一些……逐安,来陪您了……”
逐安闭上了眼睛,拿着刀柄的手垂了下来。陈逾白颤抖着用手试探他的鼻息,冰凉一片。
“不,不,你还不能死,你给我说清楚,你说清楚,说清楚!”
殿外的常禄听到声音冲了进来,看见皇帝发疯一样摇着早已咽气的逐安,猛然心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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