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时节,归燕回巢,不归谷漫山桃花开遍,夭夭十里,其华灼灼,宛若九重天上。不归谷遥遥远离长安,并无甚多外人知世间有此仙境,实乃一处与世隔绝的桃源。
十里桃林之中睡着几座落满桃花的枯坟,这是绿袖精心为她爹娘立下的衣冠冢。
绿袖眼中盛满了寒意,目光幽幽地望着无字的木碑,不由地,手里的碧落剑紧了紧,薄唇轻启:“爹,娘,九卿……”
这回,她是发了誓的。大仇不得报,她也绝不再苟活于世。
呆在不归谷的这五载之中,燕三娘对她的照顾素来都是无微不至的,以至于有时她一响贪欢,甚是满意这份安逸。可这份安逸终究是难得且短暂的,只要远远地瞧见那几座枯坟,她就会想起爹,想起娘,想起五年前那场不堪回首的记忆。
绿袖收起碧落,携了一壶上好的桃花酿,一步一步地朝着谷外走去,徒留下一个悲伤的影子。
那壶桃花酿是临别前三娘送给她的。
三娘胜在酿得一手好酒,而不归谷里那终年花开不败的桃树自然便成了她源源不断的酒引子。
三娘爱酿酒,却从不喝酒,也从不给旁人喝酒。绿袖在桃花谷的这些年来不曾沾过半点桃花酿,燕三娘总是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说,酒这玩意儿,不是个好东西,伤身!
倒也纳罕,在她离谷的这日,三娘却大方地送了她一壶藏了二十年之久的好酒,说,酒这玩意儿,是个好东西,解愁!
绿袖不多言,将之收入怀中。
三娘伸过手,抚上她的发梢,慈母般,道:“孩子,该放下的就放下罢,莫要自讨烦恼吃……”
绿袖依旧不多言,只是朝着三娘苦苦地笑了下,便转身消失在十里桃林深处,同她进谷时一样,悄悄地来,悄悄地走。
或许,有些事,就算花上一辈子,终究还是放不下的,譬如情爱与仇恨,而今她没有情,也没有爱,只有那可以让她跌入万丈深渊的仇恨。
秦淮河岸,长安城,歌不休。
绿袖出谷的第十日。
当年荆家的灭门惨案轰动了长安,不承想官府却草草结案,这其中猫腻不言而明。据她一番打探方才得知,当年审理案子的人正是如今官拜大理寺卿的柳太傅。
柳太傅爱看戏,且独爱到这歌不休里来看,按着惯常,今日他便要来此看戏。绿袖在戏楼的二楼挑了个角落,翩翩然地落座,四下查看,在戏楼的另一角寻到了柳太傅的身影。
她缓缓地亮出碧落……
熟料变数就是顷刻。
只听一阵刀剑声起,戏楼里蓦然大乱起来,绿袖的眉挑起,警惕地收了碧落。绿袖倚着栏杆,向楼下望去,只见一白一紫二人在打斗,白衣的,是个少年,紫衣的,是个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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