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书吏听了,连面也不吃了,面露埋怨,愤愤的说:“小娘子可不知,某虽学了六艺中的射、御,但也只是强身壮体,哪里能和那些武人比?且我们大理寺兼有看管犯人的牢狱,外墙修的极高,他们使着内力便能翻墙而出,我们却是不行。这些武人,丝毫不顾及同僚情谊,出去坊中买卤肉,只回来馋我们,我看迟早要被巡逻的禁军逮到!”
“你是不是这几日点灯熬油的审案卷审傻了?你也不想想,我们这的犯人有多少是禁军送来的?他们成日里见面,别的忙帮不了,睁只眼闭只眼放他们去晚上不闭坊的坊市中买个宵夜还是可以的。”
“那成日里这样也不成,万一让御史知道了,奏本一参,不止他们受罚,连少卿大人和寺卿大人都要受牵连。”
“什么受牵连,我看你就是吃不着那卤肉馋的,还不快吃你的面,好让小娘子们早些歇息。”
被刺了两句以后,那书吏也不再多说,继续埋头吃面。
可甄榛在一旁听着却上了心,“没想到小小的宵夜竟然有可能带累少卿大人,都怪这宵禁制度,让人没个自由,我得去找陆深,不能让他因为这种事吃亏。”
第二日早食一过,甄榛便去前院去找陆深,没想到他正在演武场与武将对战。
甄榛远远望去,只见陆深如青松一般矗立在演武场中央,对过是个带着护臂□□着上身的壮汉。要知陆深本就身高八尺,这壮汉还比他高上半头,仿佛一座移动的小山,稍微踏踏脚便会激起一阵飞尘。
陆深反手拔剑,脚一蹬地便飞身向前,手中的剑因为速度过快只留下一道残影。那壮汉用后退了半步,气沉丹田,抬手用精铁制成的护臂挡了回去,又反手一个擒拿,抓住了陆深的右手,想要去夺他的剑。
甄榛看到这一幕,心头一缩,屏住了呼吸,连脚步都忘记继续挪动。
谁知陆深一脚飞踢,用左手接住剑后刺向那壮汉,那壮汉不得已松开了陆深的手以躲闪剑锋。紧接着陆深凌空倒翻,也不换手,一剑长虹冲向壮汉,剑气凌厉,摧得那人鬓边的碎发都断了一截。
“停,我认输我认输!”那壮汉在剑锋即将刺入自己胸口的前一秒大声认输,又抱怨道:“就你认真,知道你武艺高强,也不知给我个面子,要是我不叫停你还真要取我性命啊?”
陆深挽了个剑花,将剑收在身后行了个礼,说:“我心中有数,知道你会叫停。”
“哼,臭小子,算你赢了!哎?那不是才来的厨娘吗,怎么跑到前院来了,我这还没穿衣服呢。”那壮汉还想再说陆深两句,余光却瞄见了站在演武场外的甄榛。
听了这话,原本面无表情的陆深眉头一皱,回头看了一眼甄榛,又转回身对他说:“你还在这干嘛,快去收拾一下自己,□□着上身成何体统!”
“嘿你这臭小子,我哪次和你练武不是这样,怎么今日还嫌弃我来了?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小娘子……哎!你别走啊!”壮汉话还没说完,陆深就毫不犹豫的转头走向甄榛,“重色轻友,重色轻友啊!”
“你来做什么?”
甄榛刚反应过来,就看到陆深停在自己面前,低头和她讲话。正是春末,春风拂过陆深额头因练武散落的碎发,也不知怎得,甄榛看着还微微喘息的陆深,竟红了脸。
“啊?啊!我有事和你商量。”
陆深看了一眼甄榛,眼神在她发红的耳朵和脸颊上游移了一下,开口道:“跟我来吧。”
陆深将甄榛带到会客厅,让甄榛坐了,说:“出什么事了?让你这般匆忙的来找我?”
甄榛定了定神,将昨晚从那几位书吏那听到的谈话说给了陆深。
“他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无故犯禁。”听了甄榛的话,陆深眉头紧皱,好似一尊玉面阎罗。
”你先别生气嘛,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厨娘做的不好,竟还要各位大人翻墙出去找吃食,所以我想着,要不在公厨添一个宵夜,不然即便你罚了他们,饿着肚子也还是审不好案子的。”甄榛见陆深动气,好似要立马去惩治那几人,连忙安抚。
“王厨我是知道的,他虽仍旧健壮,但王婶娘却是身体不好,晚间离不得人。总不能叫你和阿潼两个小娘子来熬夜做工。”陆深摇摇头,并不赞同。
“也不必多劳累,我听着他们晚间出去也多是买些卤肉,若是可以,我便也卤些,配着胡饼吃,简单方便,且我听着过些日子,阿多就要考试了,若他一次便能通过,就可以来帮忙了。”
又说,“我自然不是白做工,先前白夫子不是建议我开家食肆吗,只是这长安城寸土寸金,只凭我每月月钱怕是赁不到什么好铺子。还请少卿大人许我在公厨空地支个小摊子,不白用寺中地方,我会给寺里租金的!工具我也自备,只是大抵要借用一下寺中的灶台。”
“这倒不是不可行,不过涉及寺中事务,我得向寺卿大人请示,你且先等等吧。”
“那我就等大人的好消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像不像中学时暧昧期的小情侣~
第10章 长安春·夜宵摊
没过几天,甄榛便得了回复:支摊子可以,但每日只可在亥时出摊。且寺卿大人看在甄榛一个小妖辛苦的份上,告诉陆深,也不必缴什么月租了,只多做些新鲜玩意儿送过去便是了。
和好消息一起传来的还有寺中的武官不知为何得罪了陆郎君,惹得平时轻易不动怒的陆郎君大发雷霆,罚了他们一人笞二十。
“我还以为他要放过这些武官呢,没想到还是罚了,还罚的如此之重。”摇了摇头,暗道了一句对不住。
此事先略过不提,要紧的是赶紧购齐出摊所用的东西。本来甄榛只想做卤肉,让大家配着胡饼吃,结果心头一动,发觉自己想偏了,竟是忽略了最方便的做法——肉夹馍。
“既然都有肉夹馍了,就再来一个羊肉泡馍,算是凑齐陕西名吃了。只是晚上吃羊肉,怕是有些上火,若是能有菊花茶搭配着,消食又败火才叫做两全其美。”
只是现在都流行煎茶法,就是将茶叶碾成细末,投入沸水中,用竹荚搅出细密的泡沫,最后辅之以食盐调味。
甄榛来到唐代之后曾喝过一次,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黑暗,但也是无法接受那种又苦又咸的滋味。遗憾的是茶艺一道甄榛也不曾了解过,只能将制茶的计划搁置,等腾出时间后慢慢研究。
要做馍就少不了炉子,传统白吉馍的炉子和做胡饼的炉子不同,内里双层,顶部带着可移动的铁制盖子。底下烧碳火,中间隔着一层,揉好的面饼贴在炉边用高温烤熟。面饼烤好之后若是一时用不完,可以放到顶部的盖子上,铁易传热,因此盖子总是热的,这样做即能保温,还便于取用,一举两得。
怕工匠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甄榛还专门向陆深借了纸笔,想要画出图纸来。奈何甄榛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文盲松鼠”,加上用不惯毛笔,图没画好就弄得自己一脸墨水。幸好还有陆深这个文武兼修的大理寺少卿在,才让甄榛的摆摊大计不至于还没踏出第一步就先夭折。
将图纸托给工匠,甄榛也没闲着,既然一时半会做不了白吉馍,就暂时先将卤肉做出来。这卤肉和肉夹馍用的腊汁肉还有些区别,虽都是重口,但却比腊汁肉更加有嚼劲,也没有腊汁肉带的汤水那样多,更适合做下酒菜,年轻的郎君们空口吃也不会觉得咸口。
因为是第一次出摊,甄榛极其重视,连买肉都是亲自去挑拣的。
也是碰巧,到肉铺的时候屠户正在杀猪,甄榛要了最新鲜的五花。刚要离开,就看见屠户将内脏并大肠收拾出来正要扔到地上,连忙喊道:“这位阿叔等等,这些下水是都要扔掉吗?”
那屠户约摸四十左右,身体强壮,脸上还蹭了些猪血,开口却极为和善:“小娘子不知,这些杂碎邻里们都嫌弃腌臜,便宜卖也没人要,吃起来还有股子腥味,扔给家里的黄狗都不愿下口,只能扔了。”
“那你便宜些都给我吧。”
“娘子可要想好了,不然买回去可要遭耶娘骂的。”见甄榛坚持,那屠户也没再多说,只是几乎没收银钱,半卖半送了。
等回到了公厨,阿潼凑上来,看到甄榛手里提的除了肉还有这些下水,顿时便生气了,“娘子是不是那买肉的哄骗你,不然怎么卖这样的东西给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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