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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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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榛也没想到,看起来那样有精气神的陆老夫人竟也有过那样难过的日子,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强撑起笑意,说:“那我定要做个又大又好的花馍,好让陆老大人感受到你的心意。”

和精致的糕点不同,花馍是晋北地区的传统面点,许是带了些黄河子孙的豪气,花馍一般做得都较大了些。

不过也并不是一味的追求个头,讲究也是多的很:送小辈要捏成面羊,意味着羊羔跪乳,不忘养育恩;送长辈捏成寿桃,意喻福禄寿全;而送给平辈则是面鱼,取连年有余之意。

既是祭祀先人,甄榛自然取了寿桃的样式,为了看起来更加生动,甄榛还特意用商队带来的甜菜给寿桃尖染了色。摆在桌子上,远远望去倒真像王母娘娘的仙桃。

中元节前一日,甄榛同陆深一起将蒸好的花馍送到陆府,又安慰了陆老夫人几句,让她少些伤怀。

陆老夫人本就因陆深受伤而有些郁结于心,又逢中元,思念旧人,更是憔悴了许多。望见甄榛前来,强打起精神,说:“小娘子有心了,先前寒食时便得了小娘子的桃花糕,现下又麻烦你这般用心。”

甄榛福了福身,“这些费不了多少功夫,不过是儿的一点心意,老夫人要保重身体,陆大人还要靠您来撑起一个家呢。”

“老婆子不碍事,不过是年纪大了,越发的伤春悲秋起来。明日过节,深儿祭过他父亲后也不必陪我虚耗,你们年轻的女郎郎君们一起去随意逛逛便是。”到底是兴致不高,没聊几句陆老夫人便觉得身上疲乏的很,甄榛也不好多留,留下花馍便告辞了。

回寺的路上甄榛也被带的低迷起来,“老夫人这般用情至深,真是让人羡慕又害怕,一个人的情绪全都系在所爱之人身上,也不知是好是坏。”

听到这话,陆深正了正脸色,回答道:“每每听母亲忆起父亲,都能从语气中听出愉悦之情,想来欢愉的日子虽短,却也能让母亲用余生回味。至于我,定然不会丢下你一人,我们要一起度过每个日升月落、春来冬去。”

甄榛也是没想到陆深连她随口的感慨都能用来表决心,故意摇头晃脑地说:“你先养好你的伤再说什么春来冬去吧,不然我怕是要换个郎君来陪我看河灯了!”

笑闹归笑闹,第二日甄榛还是先确认了陆深的伤口可以暂时走动,叮嘱他若有不舒服一定要说予自己知道。而后才抱着香椿、牵着绒绒,后面跟着提花馍的阿潼和阿多,携家带口地朝崇化坊走去。

总归只是凑个热闹,也不拘佛道,甄榛全都敬献了一份花馍。和观中道士、寺中僧侣各自行礼福身,又压着几个小的一起拜了真人和佛祖,祈盼陆深的伤势能够早日恢复、公厨内所有人都能平安喜乐,方才起了身。

甄榛“第一厨娘”的名号便是这些槛外人也都听说过,又见她的花馍比起其他信徒们的贡品,更加新奇好看,心中自然也是满意至极,纷纷邀请甄榛留下观看道场、法会。

相比较道家的道场,甄榛对佛家法会上的俗讲更感兴趣些。和想象中的高僧盘坐、了无生趣地念些晦涩经文不同,这俗讲更像是相声和说唱的结合形式,诵经中带着颇有韵律的歌咏,很是能吸引民众的注意。

既是盂兰盆节,讲的自然是目连救母的故事,甄榛见三个小朋友听的都极入迷,便单拉着陆深往旁边人少的地方透透气。

“伤口没关系吧?等听完俗讲我们就回铺子里略微休息,稍晚些再去河边放河灯。”甄榛怕人多拥挤,碰到陆深的伤口,有些紧张的看向陆深。

陆深自然不会扫兴,“不妨事,阿潼她们都还兴致高的很,别因为我扫了大家的兴,我自己回去,你继续陪他们逛玩便是。”

不像七夕时有柏娘子跟着,这次柏娘子回家过节去了。人多杂乱,保不准就有些浑水摸鱼的拐子,单三个半大的孩子甄榛也确实不放心,便小声应了。

没想到竟然这样碰巧,四人一猫刚把陆深送回饭馆,转角便遇见了定远将军小姐——熊娘子。

狭路相逢,谁都不肯让路。本以为又是一场冲突,甄榛心里的兴致难免有些败坏。谁知原先的“熊孩子”将军小姐这次反倒开了窍,先一步走上来向甄榛行了礼、赔了不是。

不仅甄榛没想到,连她的婢女都被自家小姐的举动惊到了,“小娘子,你这么反向她赔不是?明明是她挡了路!”

甄榛有些摸不着头脑,干脆沉默不语,听将军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你别以为我是怕了你。我只是、只是,觉得你确实是凭本事说话,竟能凭一己之力帮助灾民,连圣人都束手无策的损失都可挽救。”那熊娘子讷讷解释道。

原来这熊小姐也不是全然不讲理的人。甄榛心里想着,看到她半带懊恼半带羞怯的样子,忍不嘴角带笑。

熊娘子却误会了,以为甄榛在嘲笑她,“你笑什么笑!我只是敬佩你的手艺,至于陆少卿,我一定会努力让他心悦我的!”

甄榛看到她脸色通红的样子,忍不住使了个坏,说:“儿在这里谢过小娘子的夸奖,毕竟儿是御封的第一厨娘,帮助灾民自然是举手之劳、小事一桩。至于陆少卿嘛……”

故意拖了长腔,熊娘子果然上钩,急忙问:“陆少卿怎么了?”

“至于陆少卿嘛,小娘子可来晚了,不过若是愿意等上十几二十年,倒可以看看小陆少卿愿不愿意娶你。”说完故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听了这话,熊娘子果然上了当,眼中含泪,话也说不清楚,更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礼节,提起裙角边哭边跑走了。

得意的看着一群人着急得追赶熊娘子的慌乱样子,说:“哼,虽然懂了些道理,但想和我抢人,再修炼几年吧!阿潼、阿多、绒绒,我们走!”

往前迈了几步,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甄榛有些奇怪地回头看去,却看到三个人呆滞地矗立在石板路上,眼神还盯在自己的肚子上移不开。

“小、小娘子……你?”阿潼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结结巴巴地指着甄榛。

哭笑不得的甄榛给三人一人一个脑瓜崩,说:“想什么呢!连我是故意骗她们都听不出来。”

“哦、哦!我就说嘛,不可能的……陆郎君明明连走路都难,怎么可能……”阿多也小声嘀咕。

见他越说越偏题,甄榛揪着阿多的耳朵,恶声恶气地问:“臭小子,还想不想逛铺子、看杂耍、放河灯了,竟敢编排起来我了!”

“疼疼疼!快放手,不敢了不敢了!”阿多捂着耳朵,连连求饶。

闹了一会子,几人这才继续朝坊中深处走去。也没能逛多长时间,月亮就已悄悄爬上柳梢头。

看到人流隐隐有往河边涌去的势头,甄榛连忙回饭馆叫上陆深,一起去河边占个视野开阔的好位置。

还好来的不算晚,虽然已经有些卖莲花灯的商贩沿河岸叫卖,放灯的人却没多少。

叫住商贩,仔细挑了五个模样最为齐整的莲花灯,又付了笔墨的铜板钱,这才将河灯依次递给所有人,嘱咐他们讲自己的心愿写在灯上。

写完自己的愿望,甄榛有些好奇,“陆深,你写的什么?”

见甄榛探头来看,陆深故意以手掩住字迹,说:“小娘子可要守规矩,自己写自己的。”

见陆深宝贝似的护着河灯,甄榛鼓起双颊,赌气道:“不给看就算了,我也不给你看我的。”

说完就叫上阿潼,一起去河岸边放灯。夜色渐深,人也多了起来,河中成百上千盏莲花灯闪烁着烛光,承载着对故人的思念和对未来的向往,随河水飘向远方。

瞧着这“万朵金莲彻夜明”的景象,甄榛一时有些失神,耳边也随风传来陆深的低语声。

“我祈求父亲保佑我们长长久久,携手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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