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娘低下头,勉强掩饰住了心中的惊惶,不敢与公主对视,解释道,“京中下了一阵子暴雨,待到天晴,库房的刘婆子命人将库中的东西拿到外头晒了晒,小厮搬取这座凤弦琴几的时候不小心,几头撞在柱子,磕了一块疤痕出来。”
公主盯着景娘,漫不经心道,“磕了就磕了吧!将作监的能工巧匠多的是,能将一些疤痕巧手补的和新的一样看不出来,你将磕了的琴几拿出来,我让伽兰找个工匠来看看,没准还能补救回来呢。”
“瞧公主说的,”景娘勉强笑道,“您和小娘子是什么金贵身份,如何能用这样磕了修补的东西。且……那架凤弦琴几,刘婆子将磕碰禀了上来,奴婢便让刘婆子处理掉了。刘婆子瞧着这琴几不能用了,便拿去灶下当柴禾烧了。”
“啪”的一声,公主拍着面前的朱漆楠木翘头案而起,斥道,“这也没有,那也没有,你倒是告诉我,如今这府中库房里,究竟还剩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唐六典》记载,公主邑司,令一人丞一人录事一人史八人主簿二人谒者二人舍人二人家吏二人公主邑司官各掌主家财货出入、田园徵封之事。其制度皆隶宗正焉。
令一人,从七品下;隋氏置,皇朝因之。神龙初,公主府并同王府置官属;景云初,罢之。)
丞一人,从八品下;隋有其职,皇朝因之。
录事一人,从九品下。(皇朝因隋置。)
ps:其实树屋是我的梦想哒!对于那种做在树上的屋子,很向往。么么哒!其实我也很向往那种复式屋子,以前和室友一道租房,见过一个复式房,上下两层,各种精致,各种对味,各种梦幻,各种装潢好,家具好,简直想赖下不走了,可惜主卧房窗户临街,太吵,副卧房又没有开窗,不通风。两项硬伤,没法拯救,只好pass掉了。这么久了还一直念念不忘。记这么久,我一定是偶像剧看多了!么么哒!
第74章 十四:罗绮垂新风(之刁臣)
公主终究是天家之女,平日虽和气亲善,这时一怒之威,倒也让人心生肃穆,景娘惊了一跳,跪在地上,“公主恕罪。”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头渗下来。
公主冷笑一声,抬头扫过院中的奴婢,“我倒要看看,这座公主府中究竟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正院大堂上绛红恒州春罗帷幕深垂,棕红宣州地衣出着长长的绒毛,柔软如同绵延云端。公主端坐在堂间金销松鹿同春背屏前的紫檀罗汉床上,看着下头的景娘,开口道,“景娘,当年我将你留在公主府中,是让你替我好好守着这座府邸的。如今,我这个做主子的刚刚回来,便发现少了这么些个东西。你可否告诉我,究竟这些年中公主府发生了什么?”
景娘眉宇之间神情恍惚悔恨,伏跪在地上,惨然道,“公主,奴婢对不起你。当年您将公主府交给奴婢管理,便是出于对奴婢的信任。奴婢没有对的住您的嘱托,没替你看守好公主府!”
公主心沉了沉。听景娘的话可知府中确实是出了事情。只是瞧着她如今这个模样,显见得是不可能说出来了。“默莲,”她扬起头,吩咐道,“你领着人,拿着当年我的嫁妆和圣人历年赏赐单子去库中比对。”公主傲然道,“我就在这儿等着!倒要瞧瞧看,这公主府中,究竟还剩多少东西是能用的!”
默莲上前一步,屈膝应了声,“是。”声音响亮。
她领了公主的命令,从正堂中出来,站在正院前头檐廊下,对着廷中的下人扬声悠悠道,“看守库房的刘婆子人呢?同我一同往库房走一趟吧!”
公主多年不踏足公主府。府中的下人早就过惯了闲散无事的日子。如今瞧着公主一怒之威,束手束足的立在下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俱都惊惶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婆子上前一步,小心答道,“这位姐姐,刘婆子刚刚还在这儿,如今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溜了?”默莲顿时挑了挑眉,冷笑道,“这可真是有意思!今日公主刚刚回府,她身为管库房的婆子,不正该在堂下随时等候公主吩咐么?还能溜到哪里干什么去?”
“这个小的们就不知道了,”青衣婆子心虚赔笑着禀道,“刘婆子素来爱喝酒,许是昨夜里多喝了几杯酒,忽然闹起了肚子,等不得溜到茅房里去了呢!”
默莲垂眸冷笑。“既如此,我便先自己往库房去。你们派个人去寻这刘婆子。若是在我到了库房之前,刘婆子还没有赶回来,”声音一冷,“她就不必再回来了!”她面容平淡,这一刻发话,眉宇间扬起刀锋一样锋冷锐利的气势,众位婆子摄于她的锋芒,纷纷低头应是,不敢拒绝,四下来散了开来。
阿顾从春苑赶过来,在游廊上逢着默莲,问道,“默莲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默莲向着阿顾匆匆行了一礼,“小娘子。”
她唇边浮起一抹柔和的笑意,恭敬道,“奴婢奉公主的命前去盘查府库。公主如今在堂上,心情怕是有些不太好,小娘子可以进去看看。”
阿顾从侧门进了正堂,站在绛色珍珠帘下头,听见堂上公主的声音,“……高高兴兴的从宫中回来,实在是没想到,公主府中会是这般乱象。”
屋子里,伽兰等几个丫头和朱姑姑立在公主身后,闻言互视一眼。其实公主府的乱象,她们几个从前虽然在宫中,但也耳闻了一星些。只是当时公主避居宫中,心若死灰,根本无心管这些琐事,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不好自己多事。朱姑姑垂眸了一会儿,笑着开口道,“不过是几个蠢人罢了,公主,这儿是您的公主府,您是大周公主,身后又有太皇太后和圣人撑腰,只要公主您能够稳住心思,便是府中有多少个蛀虫,都是可以轻易清理掉的!”
公主闻言,轻轻怔了怔。圆秀上前一步,瞧着公主的神色,嫣然笑道,“公主,您刚刚和小娘子说了,要小娘子将这儿当做自己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话才刚刚说完,便发现自己家里遭了家贼。可要让小娘子怎生想呢?公主,您这次可不能再宽纵这些个贼子了!”
公主面色顿时一变,变的难看郑重起来。圆秀这小丫头聪明慧黠,这句劝谏算是抓准了公主的心思。其实,最初得知府中库房一些东西可能被人偷盗,公主虽然有些恼火,但远远不到上心痛恨的地步。对于公主而言,她出身高贵,从小到大,在物质上面供给都是十分优越。这种优越也造成她对于身外财物并不十分看重,对她而言,就算朱漆螺钿屏风被人盗了,她还有琉璃雉鸡屏,就算没了她指定的凤弦琴几,库房里肯定还能找的出其他几具贵重的替换琴几。退一万步说,就算府中库房被蟊贼搬空了,她还有封邑丹阳郡中的赋税财货收入,后续的日子太皇太后和圣人也会陆续送来厚重的赏赐。作为大周深受宠爱的嫡公主,她从来不曾过过一刻钟因为物质而担忧的日子。物质自然也从不会成为她最看重的东西。
与此不同的是,公主对女儿阿顾方是真真是疼在心眼里,捧在掌中怕摔着,含在口中怕化了。听了圆秀的话,想着这群恶人胆敢动自己府库中的财物,便是根本便是没将自己这个公主放在眼中。若不及时处置了,阿顾日后在自己家中和之撞上便会受委屈。自己从宫中将阿顾带回来,是盼着阿顾过的更好的,若是让阿顾在自己家中还要受委屈,不能圆转如意,岂非是自己这个做阿娘的太无能了?顿时心中就痛恨非常起来,开口道,“这帮子人着实可恨,我既然查到了,自然会狠狠处置。”
她冷笑道,“他们这般在我的府中视为,真当我这个公主是不会喘气的?”心中下定了决心,要清理掉这些个监守自盗的蛀虫,将公主府整顿的清清爽爽,让爱女阿顾能够真心在这儿安家。
圆秀吐了吐舌头,巧声一笑,伸手在胸膛大力拍动几下。“听得公主您这样说,奴婢就放心了!”
阿顾在珍珠帘子下头听着内室里公主和几个丫头的对话,唇角微微翘起来,开口道,“阿娘,你们在说什么呢?”
“留儿,”公主望着阿顾,奇道,“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让你留在春苑歇着么?”她颦了颦眉,“阿娘在这儿处理一些琐事,你一个小女孩儿,跑到这儿做什么?”
阿顾笑眯眯道,“我担心阿娘啊!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了。”她仰头望着公主,嫣然道,“往常在宫中,大多事都是阿婆替咱们做主了。我还没有瞧过阿娘理事的模样呢。如今瞧着,阿娘很威风呢!”
朱姑姑唇角泛起一丝微笑,劝着公主道,“公主,小娘子日后也是要学着掌家的。倒不如让她留下来多看着些,日后也好学一些不是?”
公主瞧着阿顾一眼,微笑柔声道,“那好。那你一会儿可不许嫌烦。”
“一定。”阿顾连连点头,握着公主的手道,“我陪着阿娘就很好了,如何会觉得烦呢?
——
公主府库房坐落在外院东跨院中,高大宽敞,此时此刻,两扇大门紧闭,两把明晃晃的锁锁在大门上头,一大一小,闪耀着铮亮亮的光芒。
“库房的规矩,只有两把锁同时打开,才能进库取东西。大锁的钥匙有两把,景娘和宗家令一人持一把,如今景娘的钥匙已经交给姐姐你了;小锁的钥匙只有刘婆子那儿有。”领路的婆子躬着腰,对着立在库房外的默莲仔细介绍道。
“刘婆子如今找不到踪迹,也开不了门。您要不要到那边树荫下头歇歇,奴婢让大厨房给你上一鼎茶,几盘糕点,待到刘婆子回来了,再打开库房进去查看就是了!”
默莲看着面前大门上亮铮铮的铁锁,冷笑一声,“不必。”抱起双肘道,冷声道,“不就是小小一把门锁么?难道没有那刘婆子,咱们就进不去了么?”扬手吩咐道,“来人,拿斧头将这库房大门给我劈开。”
跟在默莲身后的两个小丫头大声应道,“是。”不一会儿,果然各取来一把沉重的斧头。斧头高高的举起,向库房上的锁头猛的劈过去。磨的锋利的斧刃击在漆黑的锁链上,迸出一道飞亮的火星。
府中婆子看着这些个小丫头们彪悍的举动,不由目瞪口呆。
锁链经得这么几下斧凿之后,“啪啦”一声断开。小丫头们提着斧头退后几步,回头对着默莲道,“默莲姐姐,门锁已经被劈开了!”
默莲点了点头,上前一步,推开库房大门。门口的灰尘轰的一声散了开来,默莲待到淡淡的灰尘散尽,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库房,面上一片目瞪口呆。
——
默莲立在公主府库门口时,公主府外院的一处屋子里,也有几个公主邑司聚在里头,面色难看。一名灰衣婆子从内院溜了出来,鬼鬼祟祟的穿过外院长廊,左右探看片刻,叩响了屋子门扇。
屋子中的一名中年官袍男子拉开门,刘婆子急急禀道,“连家丞,不好了!公主向景娘要一座朱漆螺钿山水屏风和一台琴几,景娘拿不出来,公主发了大怒,此时正在正院查问此事呢!可是库房里头已经被咱们拿的差不多半空了,咱们可怎么应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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