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谁让你进来的!”
宁绝一把掀开被子,愤怒地看着凌初,在瞬间欺身上前狠狠掐住他的脖子。
凌初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看着他,重复道:“殿下,您该醒了。”
温软的语调,一点点地换回宁绝的理智。
他松开手,失神地看了他一眼。
颓然地坐在桌边,又喝了一口昨日的酒。
屋内漆黑,宁绝派人用黑布封上了窗牖,桌上是一大堆酒。
宁绝又拿起酒杯,浓烈的酒香应和着屋内的酒味,激荡得越来越烈。
宁绝的白玉发冠落了下来,如瀑的青丝泻下,更加衬得他阴沉颓丧。
凌初默然看着,随即伸手稳稳接住了发冠,然后另一只手在宁绝的酒杯即将送到嘴边时迅捷地将它夺了过来,将其中的酒泼在了地上。
宁绝发出淡淡的嗤笑。
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用不辨喜怒的声音喝道:“这你也要管?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多了?”
凌初替他倒了一杯白水,声音恭敬而温和:
“叶姑娘走了三日,您便把自己关在房中三日。若不是有左相一党的大臣们撑着,参您的奏折不知会有多少。您醉得够久了,还不该醒么?您现在要喝的不是冷酒,而是冷水。”
说完,他将杯中的凉水全部倒在了宁绝的头上。
已入了冬日,对于地势偏北的昭晏来说,冰凉的冷水已有了刺骨的触感。
凌初这一杯冷水浇了下去,径直让宁绝本来混沌迷蒙的眼神因为愤怒和寒冷而清亮了起来。
“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黑暗的房间内,骨节摩擦的响声尤为刺耳。
“属下知罪。”凌初跪了下来,但不论是从他的语气还是神情来看一点都不像“知罪”的样子。
宁绝冷冷打量着他。
一直以来,他都从不怀疑这个贴身侍从的忠心,也习惯了他的性格,从不像其他人那样让他不自在。
凌初是宁绝的一把利刃,当自己混沌时,大意时,他甚至会通过割伤主人的方式来让主人清醒。
凌初,永远那样冷静而忠诚,卑微而放肆。
宁绝抹了一把脸,神色一点点地恢复了清明和冷冽。
“起来说话。”
凌初起身,拿过一只干净的丝帕擦干了宁绝面上的水,之后又撩起他的头发为他重新束好发冠。
“仅仅三日,您可知我们损失了多少人马?益王知道你这几日的状况,暗地里一直在周密地部署。包括殿下您,这三日里若不是我每日都守着您,您觉得您能安然地醉到现在吗?”
“呵,你醉过吗?”
“我不能喝酒。”
“你可真是神奇,”宁绝淡淡嘲讽,“不能喝酒,不近女色,永远冷静温和,日日刀尖舔血却又常常眼神慈悲。怪人。”
“怪人?”凌初的手顿了顿,“您说是便是吧。”
“我问你,你究竟为什么来到我身边?”
宁绝把玩着杯盏,杯中无水,倒映不出他眼底的光。
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本王”。
身后之人淡淡道:“凌初说过,会一直陪您走上帝王之路。”
“你这话,不去勾搭姑娘可惜了。”听了这话,宁绝不禁笑了出来,“你是本王的暗卫,不陪着本王登上帝位那能还做什么?”
宁绝似乎不知道,称呼的变化会出卖一个人。
凌初恍若未闻,自顾自地接着道。
“我想看着您一步步走上高堂,走上您想去的地方,不论您是否快乐,不论您是否愿意。”凌初替他簪好发冠,声音平静无波,“只要您想去,我便陪在一旁亲眼看着,仅此而已。”
“若我败了呢。”宁绝笑着问,眼底的光影被碎发遮住。
束完发,凌初后退了一大步。
清亮温润的声音响彻在寝殿内,呼应着殿外的鸟鸣声,叫人听不真切。
凌初说:“那我便也亲眼看着您一步步沉沦。”
窗牖上的黑布脱落了些许,一点点微光射入,正好照在宁绝身上。
凌初遥遥看着坐在黑暗中最明亮之处的那个人,他身处黑暗,习惯了黑暗,并没有意识到光的存在,也并不知道自己身上正反射着淡淡光芒。
他深深地凝视着这一抹背影。
这个背影早就失去了少年时的天真,陷入了深沉的黑暗,却一直是他多年来的一束光。
“我登基之后呢?你就要离开么?”宁绝笑得十分不屑。
凌初走到宁绝面前,微微拱手:“如果您需要我,我便会一直陪在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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