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愿意班门弄斧,我可不敢!”
方运冷冷地听着那些人的议论,怪不得只选如此少的人来,原来来的都是他们的亲信,极可能是为了防止泄漏真正意图。
方运一旦离开,那么这里的一百余人必然用尽全力宣扬此事,庆国读书人和雷家也必然会全力出手,削弱方运文战一州的成果。
那些人不需要彻底毁掉方运,甚至也不在乎能不能伤到方运,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哪怕只是发泄被方运压制的怨念!
既然无论离开还是留在这里都会被人找到借口攻击,方运反而安定下来。
“好了,不要争了,本县这就上台作词。”方运起身,放下奴奴,走上文会高台后的桌案,那主持者立刻谦卑地离开。
敖煌一直在不停观察所有人,也意识到了事情不一般,小声嘀咕:“读书人真是一肚子坏水,不知道搞什么名堂,不过应该害不了方运。”
奴奴在一旁轻轻点头。
方运的私兵们眉头紧皱,这个文会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必定有幕后高人在设计,只要方运踏进这个文会,就已经身陷囹圄。
许多官吏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文会,但既然是左相党人的设计,定要支持。
只有少数人面带微笑,尤其是主簿申洺,目光里的恨意已经转化为讥讽之色,仿佛方运会马上出丑,需要酝酿嘲笑方运的语言。
方运提笔蘸墨,缓缓道:“宁安二月无春色,我便不拿宁安之景来咏唱。前几日刚去过庆国,那里位于江南,已经春暖花开,那本县就写一首《渔歌子》。”
方运说完,迅速提笔书写。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此词一出,满座皆惊,许多人说不出话来,或被这首词的优美震慑,或沉迷在其中的意境之中。
就见北芒将军丁豪盛手持官印,对准方运身前的纸张一照,就见三尺七寸的橙色才气竖立在上面,光芒涌动,鸣州之词。
方应物惊道:“这‘斜风细雨’四字,堪称神来之笔!此句一出,几乎亲眼见到春风斜吹,细雨濛濛。”
方运面带微笑,没有多言,对经历了大量唐诗宋词洗礼的自己来说,张志和的这首词只是清新隽永,书写一片美好的垂钓风光,但在诗词积累不足的圣元大陆,意义却不同。
尤其是“斜风细雨不须归”一句,那是被后世数不清著名词人推崇备至的一句。
无论任何朝代,读书人大都推崇功成名就之后归隐田居,在陶渊明之后,这种风气更是达到了巅峰,这是一种精神的境界。
从入世到出世,是读书人认为完美的人生过程,而在圣元大陆,也注重在出世之后再次入世,但这一次入世,不是踏足官场,而是经过多年的修炼之后,踏上真正的圣道之路!
“读罢‘斜风细雨’四字,其他一切与风雨有关的语句竟然味同嚼蜡!轻风细雨,清风细雨,轻风微雨,轻风雾雨……无论如何,都远远不如‘斜风细雨’更真更美!”
“果然是好词!整首词没有一个春字,却处处是春意。”
“此词,堪称诗情画意,每一句都如画在眼前!你们看,青山之前飞白鹭,桃花开,流水涨,鳜鱼水中游,一位渔翁身披绿色蓑笠,身在斜风细雨之中垂钓,沉浸在这美景之中,怡然自得,忘却归家。”
“若陶渊明见此词,怕是也会大声称赞吧!此句比之陶圣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亦是不遑多让。只是此词超脱俗世的意境稍差于‘悠然见南山’,但论景色之优美,还要胜之!”
丁豪盛道:“陶圣若见,必然欣慰!同样是田园诗词,这首《渔歌子》纯粹沉寂在山水之间,无丝毫抱负,不追求志向,不追求意境,求的就是一个悠然自得,精致不失朴素,优美不染俗艳。春景之美,本首堪称当世第一!”
“那是当然,例如《春晓》的‘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其中质朴超过《渔歌子》,那句‘花落知多少’中的愁与思也超过,但是,论美,则远不如《渔歌子》!斜风细雨不须归,当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方虚圣不止一首春景,他曾写过一首《蝶恋花》,前半阙的‘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亦是写春景之妙词,但景色更像是远望,寥寥几笔勾勒出春色。但这《渔歌子》,却更加细致,论诗情画意,此词堪称当世一绝!”
“方虚圣用字,犹如天授!”
“字如丹青,自带色彩,令人难以置信。”
“从此之后,这天下风是斜的,雨是细的!”丁豪盛再度放言。
“陶圣归园田居,饮酒作乐,悠然见南山。方虚圣则一身蓑笠,在斜风细雨中垂钓。两种风景,一种闲适。美哉!乐栽!”于八尺摇头晃脑,像极了不通时务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书生。
一开始只是方运的幕僚们称赞,但等丁豪盛开口后,其余左相一党的官员再也按捺不住见到好词的喜悦,纷纷赞赏。
从方运写完《渔歌子》开始,申洺的脸都是黑的。
方运向众人一拱手,转身就要下台,申洺却阴沉地望着方运道:“方县令莫急,还未结束!”
第826章 十息改词
方运不慌不忙望着申洺,平静地道:“申主簿这是何故?”
申洺微笑道:“恕老夫人老多忘事,此次词会有些特别,并非只写一首词。”
方运望向词会的主持者,那位老举人。
那老举人坐在台下,微笑着起身道:“我以为申主簿在路上与您说清了,看来他并没有说,真是不巧。那我就再次说明,此次文会是‘转词文会’,不仅每人要写一首词,更要写第二首,以前一首词的内容为基础,重新以另一个词牌写一首新的词。”
在听到“转词文会”四个字后,方运的幕僚们无不为之色变。
文会万千,但转词文会绝对是文会中最麻烦的,因为词有定格、句有定数、字有定声,每首词都有固定的格式,也要考虑词韵。
像这首《渔歌子》,许多人能很快作出来,但在《渔歌子》的基础上进行加工,改成别的词,那需要长久琢磨,因为不是增添语句就能成新的词,更要注重内容、意境和词韵。
而且,转词选择新的《词牌》和格式只是开始,若改的不够好也不行。
尤其是《渔歌子》这么优美的词,若改写的不够好,那就是在玷污原词,在转词文会上几近“污词”,必然会被评为下等。
正是转词太过艰难,所以这种转词文会都要提前多天提醒,而且许多人为了防止转词改的不好,故意把前一首词写得一般,然后再全力写第二首,避免第一首写得太好导致第二首远远不如。
转词文会的核心就是“低入高出”,第一首万万不可太好,但方运却不知道这是转词文会,第一首就写出鸣州之词,那若第二首是达府或许勉强可以,但若是出县甚至达不到达府,哪怕第一首再好,也免不了得一个狗尾续貂之名,沦为词会末等。
转词本身难度有限,最苛刻的地方是对时间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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