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运到达书房后，拿起公文快速看完，明白了来龙去脉。

这是一起灵兽贩子报复事件。

人族最有钱的群体是读书人，只要是个童生，就不可能饿死，闭着眼都能找到营生。

只要是秀才，便有机会积攒不小的家当，成为一乡的富户。

若是举人，经营得当，便能有万贯家财，成为一县的知名人物。死前把才气封存成文宝，财富足以让子孙数代享用不尽。

至于成进士或更高的文位，即便不去经营家业，也有花不完的钱。

那些不做官的读书人，很少有人纯粹为了钱作奸犯科，而做官的读书人，为了钱都不叫作奸犯科。

但是，没有文位的普通人则不一样，为了钱铤而走险的大有人在。

人族暴利的行业很多，捕捉灵兽便是其一，一只灵兽少则千两白银，比得上普通人家几十年的收入。

灵兽价格的最高记录由一头灵虎创造，卖出十五万两的高价，几乎比得上一件进士文宝。

灵兽是介于野兽与妖蛮之间的兽类，有着较高的灵智，像方运的奴奴和李繁铭的大兔子都属于灵兽之列。

灵兽非常稀少，少到九成多的人一生也见不到一只灵兽。

早在数百年前，半圣张仲景经过研究，发现灵兽能净化对人族有害的妖界气息，并将其转化为天地元气，而且灵兽能吸收天地元气，让灵兽巢附近的天地元气浓度增加。

五妖山与妖界连通，不断有妖界气息渗透，进士或更高文位的读书人不受影响，但低文位或普通人长时间置身于妖界气息中，会狂癫发疯。

众圣每隔数年必然会化解五妖山附近的妖界气息，但在其他时候，还是会有妖界气息散逸到五妖山周围，人族无法解决这些少量的妖界气息，只能靠灵兽。

圣院很久前曾颁布法令，禁止捕捉野外灵兽，但是却没有禁止灵兽交易，主要是因为众圣世家大都豢养灵兽。

即便圣院颁布法令，也无法阻止那些想要吸收更多天地元气的人，于是出现了灵兽贩子，专门捕捉灵兽并贩卖。

后来人族发现，灵兽的肉不仅鲜美，而且吃了以后能延年益寿，强健体魄，再加上灵兽的皮毛十分美丽，于是捕猎灵兽的人越来越多。

灵兽本来就稀少，经过几百年的捕捉，许多地方的灵兽濒临灭绝。

五妖山得天独厚，环境独特，灵兽较多，至今没有濒临灭绝，所以圣元大陆五处妖山山脉成了灵兽贩子狩猎灵兽之地。

就在八十多年前，医殿经过研究，向五妖山附近的各国发出警告，由于灵兽持续减少，妖界散逸的气息增多，五妖山附近的人族会受到影响，甚至会祸及子孙后代。

不得已，人族各国加重对捕猎灵兽的处罚，最高可判死刑。

但是由于灵兽贩子长期被妖界气息影响，再加上灵兽的价格太高，只要抓到十几只便能一生富足，许多灵兽贩子不顾禁令，依旧捕猎灵兽，而且往往即便赚够了一生所需的钱，也难以停手。

为了抓捕那些灵兽贩子，五妖山附近官府的衙门都有专门的捕快负责。

正德县便在摩妖山的范围内，那里的灵兽贩子远比其他地方多。

那被灭口的孙捕快，是抓捕灵兽贩子的一员。

为了抓捕灵兽贩子，孙捕快冒充灵兽商人打入灵兽贩子内部，源源不断传回消息。前天，孙捕快在一个偏僻的乡镇遇到一个远房亲戚，那远房亲戚向他打了招呼，他没有回话，说对方认错人便匆匆离开，但被其他灵兽贩子看到，身份暴露。

当晚，孙捕快被灵兽贩子碎尸，而孙家十四口人也惨遭杀害。

前去调查的法家进士非常了得，把所有细节联系起来，得出正确的结论。

可惜的是，那些灵兽贩子连夜逃入山中，必然已经逃离正德县，甚至可能逃出景国，进入启国或庆国。即便是法家进士也无法追查，至少要法家大儒才有办法寻找到那些人的踪迹，但也未必能抓捕到，毕竟灵兽贩子的逃跑经验十分丰富。

不多时，董文丛进入总督府，来到方运书房。

两人没有寒暄，董文丛开门见山道：“总督大人，刑司的公文您可看完？”

方运轻轻点头。

董文丛试探着道：“您要为十寒古地准备，此事就交给下官处理吧。此事牵扯甚广，可能需要很久才能解决。”

方运淡然一笑，道：“文丛啊，你的鼻子比狗都灵，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关心什么，不关心什么。此事，我想尽快解决。”

董文丛微笑道：“您急公好义，遇到这种事，定然会想方设法查个水落石出，让孙家一门十五口在天之灵得到安慰。”

“那么你来这里所为何事？”方运问。

董文丛停顿数息，似乎在思索措辞，随后道：“灵兽贩卖在人族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行当，每年的交易粗粗估算，不下于千万两白银。有不少名门望族甚至豪门家族参与其中。当然，他们不会亲自去捕捉，但会负责销赃。所有涉及灵兽贩子的案件，除非官府有铁证，否则有任何地方出问题，都会陷入被动。”

“这一点我知道。”方运道。

董文丛继续道：“灵兽贩子常年被妖界气息侵蚀，已经变得丧心病狂，毫无人性，但是他们并不傻，所以有各种手段逃脱追捕和缉拿。他们熟悉摩妖山，又用钱买通各地的人，甚至能得到一些大家族的庇护，抓一个老练的灵兽贩子，可能需要动员数百捕快广撒网，历经数年才能完成。这意味着，如果想抓捕象州境内摩妖山的所有灵兽贩子，那么不仅全象州的捕快加一起都不够，甚至连全景国加一起都不够。”

第1782章 国家底线

方运轻轻点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抓捕灵兽贩子涉及到一个成本问题。现在各国官府在这方面已经配置了许多人手，也有大量的款项，可灵兽贩子经验丰富，而且十分狡猾，各国官府只能做到这种程度，毕竟需要人手和银钱的地方太多，不可能为了灵兽贩子耽误其他方面。若是把更多的人力物力用在抓捕灵兽贩子上，必然会有百姓质疑为何不把钱花在考生身上，为何不把钱花在那些穷苦之人身上。对于人力物力的投资，都遵循一个规律，若投入太多，收益的增加会急剧减少，但若不进行投入，那补救时会浪费更多的人力物力。”

任何一个政权都不可能面面俱到、完美无缺。

董文丛连连点头，充满敬意道：“您所说比我所想更加透彻，我也明白，但不如您高屋建瓴。看来您的意见和我一致，您没有必要把精力放在这方面，让我们这些人处理就好。更何况，公文您也看了，我们总不能为了这起案件去找法家大儒。”

方运思索片刻，缓缓开口。

“考虑到本钱和收益，现在象州各地的确不适合投入过多的人力物力抓捕灵兽贩子，但有时候不能只考虑人力物力方面的本钱和收益，更要考虑其他方面的影响。身为两州总督，我要代表国家划出一条底线，当这个底线被突破，那便意味着会引发巨大的损失，单单靠人力和物力无法衡量，一旦这种损失加剧，会造成无法弥补的后果。”

“灵兽贩子杀了普通人，突破了法律的底线，那么，我们官府要用法律去解决，各衙门只要尽力而为，即便抓不到凶手，也可以向百姓交代，因为官府没有敷衍，的确动用了正常层面上的一切力量。但现在，灵兽贩子杀了捕快，这已经不仅仅突破法律的底线，也突破了国家的底线。这话很冷酷，似乎把人分出高低，但这是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