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放下执念吧,魔君殿下,如果师姐还活着,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么痛苦。”
“我……不相信。”纵然这样说,无垢却转过身,踉跄着走了几步。
忽然,自他身后传来一个清悦的女声,“小和尚……”
“你不必再乔装。”
白术握紧拳头道:“不,不是我。”
来人的确是慕离,在路过白术身侧时,后者握住了她的手腕。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白术捏了又松开,张口道:“师……”
无垢已先她一步将女子拉过去,惊喜、急切、疑惑,悉数浮现在他的眼中,“你为什么……”
慕离将无垢凌乱的鬓角抚平,嗔道:“做什么呢,这么冒冒失失的。”
无垢将她的指尖握住,放到唇边吻了吻,“对不起。”
慕离红了脸,歪着头看他:“什么?”
“之前你问我的,我当时没能说的话,现在说给你听。阿离,我……”
然而被他握住的那部分已然消散了,眼前女子的音容笑貌变得透明,逐渐消失不见。
他终是没能说出那句话。
在慕离消失后,白术看见妙成玄尊出现在云头。
“道长,阿离的幻影,是你做的吗?”
妙成抚须,“不错,正是老夫。”
“道长,无垢有一事不明,那页石书上载‘鸿蒙初,道祖与佛祖邓林约赌”,你与我师父,到底打了一个什么样的赌?”
“这桩事,不可说。”妙成道,“无垢,这么多年,你心魔可解?”
“道长自己也说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解得掉?”
“阿离虽已灰飞,但执念仍游离在世间,方才你所见到的便是其中一个。”
“是吗?”无垢笑道,“那又怎样,终究不是她。若真如你所说,为何我此前从未遇到?”
“痴儿!”
白术忽然想到,在最初遇见无垢的四相城,一遍遍走过青石街道的嫁娶车队,她在轿中看见的那个红衣女子便是慕离。
不是你没有遇到!她一直陪在你身边!只要你回头就能看见她!白术想这样对无垢说,然而她却没能赶得上。
无垢已像方才的慕离一般,开始一点一点的消散了。
若有似无间,听见他的叹息:“我又何尝不是一个执念?”
在最后一刻,无垢对白术道:“之前,对不起。”
风过声消,真实与不真实的景象皆归于虚无。
紧接着,是山峦颠倒的声音,极清按下云头,问:“怎么回事?”
妙成玄尊道:“梦境快崩塌了。”
翊泽已从云上落下,将白术一把拉进怀中,白术感到他全身都在颤抖,伸手拍了拍他的背道:“我没事的。”
“不许再乱来了。”
白术缩着脖子点点头,“我知道,嗯……你先放开,我爹娘看着呢……”
“二位上神也如我们这般。”
“哎?”白术伸头一看,呃,还真是。
“此地不宜久留,翊泽,这是你的梦境,控制住它,速速带我们出去,老夫会助你一臂之力!”
翊泽闻言,在众人四周结上阵法。
阵法外,天地皆出现裂缝,场景又恢复到扶桑观中,白术看见那些弟子们正仓皇奔逃。“发生什么事了?”
极清答她:“那个时候,魔君封天,九日俱陨,四海八荒都出现巨大动乱。”
冰霜从东海漫起,结上青天,四方陷入无尽严寒,晨昏颠倒,九日陨落,世间再无光明。忽然从东方升起一抹灿黄,巨大的金色神鸟扇动着翅间流云穿梭在寒冷的天地间,他的嘴里含着一块烧得通红的石头,滴落的熔岩灼伤了他的喉部,也将凝结着的冰霜悉数褪去。
白术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曾在书上翻到过,她却并未留心的一段话:
“上古有神兽,曰金乌,三足,赤尾,善人言,八荒混沌,衔灼丹以唤苍生,自此四海清平。”
***
白术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不再是昆仑山的仙姬,她四处流浪,居无定所,她也梦见自己遇见很多待她很好的人,梦见有个为她摘果子划破了衣裳的少年,为她剥坚果,写课业,陪她四处耍闹,一双眸子像是三十三天上的繁星,干净得不沾染一粒尘埃。
她梦见自己弄丢了她。
从梦中惊醒,白术一把掀开被子,慌慌张张地往外跑,一转头便与一软物撞个满怀,她听见后者“哎呦呦哟”叫唤半晌,还慨叹自己到底是把老骨头了。
“妙成爷爷……”白术吓得扶起被她撞翻在地的白须老人。
“唔。”妙成掸掸身上灰,取出一方小册道,“你这丫头,多大人了怎么还这么冒失?唉,罢了罢了,老夫来是同你商量件事,上回取名字没能征求你的意见,这回倒是好问问你了,老夫觉得极白术倒是不错……丫头,上哪儿去?”
白术没头没脑地乱跑着,一路上她遇见许多人,神情恍惚地望着他们,她看见阿爹阿娘,看见哥哥们,看见绣绣,看见楼玉,看见昆仑的族人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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