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苏南拉长了声调:“那就看吧。”
说着将手放到了脉枕上。
程和看着少年搭在脉枕上的手腕儿,细腻瓷白,线条凌厉,与寻常少年的并无什么不同。
因为腿脚不便的缘故,他这些年一直着力于练习上半身的力道,生怕自己连上半身都虚弱无力,给人增添更多麻烦。
故而虽然不能走路,但他的臂膀却也坚实有力,并不比其他人差。
程和看了许久,才坐在青禾给他搬来的小绣墩上给他把起了脉。
指尖在脉搏上轻按,稍作停顿又让少年换了另一只手。
“程伯你的脸怎么了?好像有点儿肿。”
苏南一边换手一边状若随意的问道。
老者的动作并没有停顿,搭上他另一手的脉搏:“昨日沐浴时不小心摔倒了,左脸在那时磕在了地上,故而有些肿。”
“这样啊……”苏南幽幽道:“那您以后可要小心些,毕竟您的年纪也不小了,这磕磕碰碰的看似没什么,但一不小心可也能要了命呢。”
程和的手微顿,半晌才收了回来,沉声道:“看脉象,四少爷的身子确实没什么事,我在看看您的腿。”
说着便伸手向他腿上探去。
苏南坐着没有动,任由他隔着裤管儿在自己腿上摸索,看着他渐渐晦暗不明的神色。
“怎么样?程伯?”
老者摸索了许久都没有抬起头,苏南出声问道。
程和摸着少年纤细的双腿,极力克制着微微发抖的手腕儿,许久才直起了身子。
“好……好多了……”
他鼻头有些发酸,眼底似有泪意往上蔓延,声音隐隐有些哽咽。
这双腿仍旧过于纤细,看上去像是随时会折断一般,但触手所及的坚实之感却与以往大不相同。
这是好转的迹象,这是他近来勤于练习的迹象。
“好奇怪啊,”苏南歪着头满脸疑惑的样子,“以前您一直照看着我的时候我的腿脚到不大好,如今不让您照看了它却好起来了。”
他说着又特地再问了程和一句:“您说奇不奇怪?”
程和低头苦笑,轻叹一声:“是我医术不精,让四少爷笑话了。”
“医术不精?”
苏南哈了一声:“程伯您可真是说笑了!您在成安侯府十余年,府中谁不夸您医术好,说您妙手回□□到病除?就连其他府上的人都知道您的名声,时常请您前去看诊。您这样若还说自己医术不好,那也未免太过妄自菲薄了!”
“可您那一手人人称赞的医术,怎么独独到了我这里就不管用了呢?不管用也就罢了,怎么还把我的身子治的越来越差,让我这双腿几乎废掉,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呢!”
少年的声音渐渐从嬉笑变的肃然,最后带着说不尽的怨愤与狠戾。
程和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了紧,眸光苦涩,却始终低着头一句话不说,一副任你说破天去我也只会承认自己医术不好,而不会再说其他的样子。
苏南瞪眼看了他许久也不见答话,微微前倾的身子又靠了回去,冷笑一声,对侍立在一旁的青禾摆了摆手。
青禾转身打开了房中的一个柜子,将里面不知放了多久的一个麻袋扛了出来,扑通一声扔在了地上,之后就又安静的退回到了一旁。
麻袋里显然是套着一个人,这人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被人那般狠狠地扔在了地上也没能痛呼出声,只是弓着身子发出了一声短促的闷哼。
程和听着那一声闷哼,只觉得心头一紧,两腿不可克制的颤抖起来。
似乎是为了证明他心中的想法,少年的声音这个时候再次响起。
“万事有因,程伯之所以在面对我的时候才会医术不精,怕就是为了他吧?”
两股战战的程和闻言再也站不住脚,踉跄着想要走到那麻袋旁,却因腿脚发软而摔在了地上。
他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哆哆嗦嗦的解开了麻袋上捆着的绳子,将里面的人露了出来。
麻袋中是一个眉眼温和的中年男子,面容看上去与他颇有几分相似。
程和一边将他口中塞着的汗巾扯出来一边焦急的询问:“阿远……阿远你没事吧阿远?”
汗巾被扯出去的瞬间,中年男子深深地吸了口气,缓了半晌才虚弱的点了点头。
“我没事,爹你怎么样?”
“爹也没事,没事。”
他哽咽的说道,说完又仔细看了他几眼,才转过头对座上的少年埋头叩首。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跟阿远并无关系。他是个善良孝顺的孩子,我所作所为他完全不知,还望四少爷看在他并未参与其中的份儿上……能给他一条活路!”
“无关?”
苏南闻言冷笑:“怎么能说无关?若不是为了他,程伯你怎会这么对我?既然是为了他,又怎么能说与他无关!”
程远看着这个把自己抓来的衣着华贵的少年,又看看自己把头买到地板上的老父,扯下仍旧半套在身上的麻袋,跪到了程和身边。
“四少爷,家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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