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浩轩踏着积雪离开顾家,回到了盐井上,面色阴沉眉头紧拧。
父亲亲自去找了县令大人,结果得到的答案依旧模棱两可。
他们不想再这样等待下去,遂派了人去之前打听到的那个小院,想看看那边是什么情况,能不能直接跟知府大人上面的那个人搭上话,结果竟被人毫不客气的轰赶了回来。
他们顾家这些年一直与官府交好,明里暗里不知给官府送了多少银子,各地官差见到他们虽不至于和颜悦色上赶着巴结,但也不会如此不给面子。
许多年没有遇上这样的事,他们的心情自然不会好。
“一群只拿钱不办事的混账!”
顾浩轩低声咒骂了一句,把解下来的斗篷往桌上重重一摔。
冬日的夜晚天黑的格外的早,此时不过傍晚,天空已是一片漆黑,夜色弥漫大地。
他憋了一肚子气,也没心思吃饭,草草洗漱一番便躺到了床上准备睡觉。
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谁知刚躺下没多久,便昏昏沉沉陷入了梦境。守在外间小榻上的小厮亦是接连打了几个哈欠,脑袋歪了几下,昏睡过去。
几道黑影在夜色的掩盖下闪入房中,动作迅速的将床上的顾浩轩抬了下来,捆绑一番塞入了一个麻袋之中。之后其中一人留了下来,另外三人则带着麻袋离开了屋子,再次隐入黑暗之中。
……
是夜,北风席卷陈郡,夹裹着地上残留的碎雪,发出兽鸣般的呜咽之声。
人们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都早早回了家,熄灯歇息,整个城镇陷入了宁静,只闻风声呼啸,扯着街上商铺的幌子呼啦啦作响。
与顾宅相隔一条大街的县衙里,县令大人居住的官衙后院,不知何故忽然亮起了一点火光。
这火光在空中划出一条明亮的弧线,落在正房的房门外。
只听呼啦一声,一片耀目的火焰瞬间燃起,转眼便将房门吞噬,顺着地上的火油蔓延而去,包围了整个房间。
火舌在冬夜中随风狂舞,点亮了黑暗的夜。
巡夜的更夫正在枯燥而又无聊的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就见不远处的天空隐隐发亮,待看清是县衙着了大火,吓得哐当一声将手里的铜锣掉在了地上。
“走……走水了……”
他口中喃喃说着,下一刻拔腿就冲着县衙的方向狂奔而去。
跑出两步又想起什么,慌慌张张的转了回来,捡起铜锣,疯狂敲打起来,边敲边扯着嗓子狂喊:“走水了!走水了!县衙走水了!”
随着慌乱的锣鼓声,沉睡的梁安躁动起来,离县衙较近的人在睡梦中惊醒,赶忙从床榻上翻身而下,胆子小的直接裹着被子踉跄着跑了出来,胆子大的还不忘收拾一些值钱的金银细软。
县衙的差役最早开始打水灭火,但是一桶一桶的水浇下去,对狂风中的火焰却是杯水车薪。
有离得近的民众也赶了过来,加入了救火的队伍,甚至一些离得远的也都纷纷赶来帮忙,避免火舌顺着北风而下,点燃整条街道,继而烧到自家的屋子。
附近几条街的人几乎全部聚集而来,县衙外前所未有的喧闹起来,声音嘈杂,一片纷乱。
许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听到声音前来救火,有人拿着锣鼓一直在周围不断的敲打,高声呼喊走水了走水了。
可是即便这里的动静这么大,自始至终也没见顾家的人前来帮忙。
按理说顾家离这里很近,他们又向来与官府交好,发生这种事他们应该第一个冲过来才对,可此时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些,因为众人的视线现在都被大火吸引,而且宿在县衙后院的县令大人还困在火海中没有出来,救不出他许多人都要跟着受到牵连,旁的不说,衙门里的差役肯定跑不了,尤其是今夜负责当值的。
没有人知道,顾家之所以没有出现,是因为他们根本自顾不暇,完全没工夫去管别人的死活。
半个时辰前,苏箬芸让人给潜藏在顾家周围的部下传了一句话,简单的六个字,于顾家而言却是世间最可怕的夺命符。
她说:今晚,没有规矩。
于是,暗夜中响起几声桀桀的怪笑,低沉而又沙哑。
这些人在县衙大火骤起之时如鬼影般潜入了顾宅之中,顺着房檐墙角渗入各处。
此时的顾宅一片死寂,值夜的家丁早已被先一步潜入进来的人杀了个精光,地上每隔几处便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走两步便会踩上一脚的血污。
他们毫不在意的从尸体上踏过,直接推开紧闭的房门,将尚在睡梦中的人杀死在床榻上。
这样安静的单方面屠杀自然进行不了多久,有惊醒的家丁高声呼喊起来,虽然转眼间就被杀了,但到底还是惊醒了更多人。
可此时外面的锣鼓已经响起,附近的人全都因为大火而聚集到了县衙附近,顾家离县衙不远,宅子里的动静和外面的嘈杂声无法相提并论,转眼便被淹没其中。
被杀死的家丁越来越多,夜半惊醒的主子们或当场被杀,或在衷心的奴仆的护送下向外逃去。
可顾家的各处出口前均守着一到两名黑衣人,这些人手持□□,若是有人胆敢靠近,便会直接射杀。
被护送过来的人只得再向回走去,似被轰赶的牛羊般,最终都聚集在了相对安全的正院。
街上的动静越来越大,顾家的惨叫声却越来越少,渐渐多起来的则是愈发肆无忌惮的诡谲怪笑。
那些平常被约束着的杀手显然杀过了瘾,兴奋的挥舞着刀剑嗷嗷乱叫,见人就砍逢人便杀,碰上一两个没断气的,还不忘补上一刀,顾家那些壮硕凶狠的家丁在这些真正以一当十的高手面前不堪一击,似他们的玩具般被随意摆弄,转瞬间便溃散成沙。
睡梦中被人喊醒的顾通曾试过带人冲杀出去,结果几次都没能成功,护着他的那些下人反倒死伤殆尽,仅剩的几个也都伤痕累累,显然再也禁不起下一次冲击。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顾通困在院子里双目赤红,手中握着一柄三十来斤的沉重大刀,刀柄上染了血,却不是别人的,而是他自己的。
刚刚的冲杀中他被人砍中了手臂,伤口很深,鲜血顺着衣袖汩汩而下。
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这些忽然闯入顾家的是什么人,为何如此彪悍,似天降罗刹,专门来收割他顾家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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