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早便知道么?”白子羽轻轻问道。
燕瀛泽刚想回答,却一声闷哼,心口骤然又痛起来了。这次痛得十分猛烈,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钻出来一般。他吸了一口凉气,环住白子羽的手不自觉便用了几分力气。白子羽察觉到他的异样,他却笑笑,将痛楚忍下缓缓开口,“当年燕老头查过你的身份,你并非是真正的赵天麟,可是那时候皇后故意躲着燕老头,他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燕老头不想牵连到我,便从未对我说过。直到后来,鬼七顶替我去了厍水城,离去之时将你所有的信息都给了我。三年前你离去之后,我便冒险来见了慈恩大师……”
燕瀛泽将慈恩所说的原原本本告诉了白子羽,只是心口的疼痛让他有些眩晕,这次的疼痛不同于往,燕瀛泽只觉得四肢百骸的力气都随着疼痛渐渐消散。
随着疼痛加剧,他的眼前开始出现了模糊的重影,燕瀛泽松开了白子羽,吸了一口气将麒麟玉拿出来放在了三块灵位的前面对白子羽道,“走吧。”
燕瀛泽转身时忽然双眼酸涩,他揉了揉眼睛对白子羽道,“果然菩萨不是人能做的,每日烟熏火燎的,我都熏出眼泪了。”
白子羽抬眸刚想调笑,却颤抖着伸手抚向了燕瀛泽的眼,颤声道,“你的眼睛……”
燕瀛泽伸手一抹,望着手指上的血,还来不及开口,便只觉得四肢百骸的力气已经用光,原本刺眼的阳光从血红变成了一张黑幕,铺天盖地而来。他还来不及安慰白子羽,便倒在了灵位前。
白子羽木然的坐在床前,床上躺着昏迷的燕瀛泽,边上是方才施救完毕的姬秋和。
姬秋和那日将雌蛊带走,找了个僻静之地想尽了法子,最终无功。他算准了这几日该回来看看燕瀛泽的情况了,却没想到他刚到便看到了手足无措的众人以及泣血昏睡的燕瀛泽。
蓝可儿抱着阿宝站在旁边,林越面上是少有的哀戚之色。为了避免燕瀛泽被疼痛所折磨,姬秋和给他下了药,让他昏睡过去。
白子羽自从姬秋和施救之后便一直沉默,他原本想,杀了李焱报仇后,能让燕瀛泽君临天下,他相信燕瀛泽定然会是一个好的君主的。可没想到雌蛊竟然死去。
“大祭司,他……还有多久可活?”白子羽的声音有些喑哑。
姬秋和摇头道,“待他醒来后,你问他吧!”
“先生!”白子羽哀哀道,“求您,告诉我!”
“唉!”姬秋和叹息道,“他本叮嘱过我,让我不要对你说起,如今……”姬秋和摇头,“他不过月余时日!”
姬秋和面色严峻,白子羽周身被绝望所笼罩。这样的绝望感他很熟悉,以前也出现过,是什么时候呢?是在厍水城以为燕瀛泽救不回来那一次。
只是这一次……世上再无人能救燕瀛泽了。
原来,无极先生的预言也会出错 ……终归浩海!若燕瀛泽死,哪里还有浩海可归。
他知道燕瀛泽活不了多久,只是他也清楚的记得,慈恩说过的话,苍生何辜!
于是他想,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还苍生一个太平,再陪着燕瀛泽去看桃花,去度过最后的日子,再陪他碧落黄泉,此生来世再不分离。
可是……燕瀛泽却骗了他,他说他还有一年,最终,不过月余时光。
白子羽笑了,笑自己的残忍,燕瀛泽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听他两月之期的承诺的!
此刻的白子羽,感觉到了自己在命运面前的渺小与卑微。他想让燕瀛泽活下来,哪怕,用自己的命来换,他也在所不惜。可是现在,纵然他舍弃生命,也换不回燕瀛泽活下来。
白子羽的手不自觉握紧。
忽然,他握紧的手被握住了,燕瀛泽醒来,正将他握紧的手一点一点撑开。
燕瀛泽体内的雄蛊暂时被姬秋和压制住了,燕瀛泽便能稍微好受一些,心口的痛楚不再明显,眼眸却越发的红。
“子羽,不要皱眉,都不好看了!”燕瀛泽撑开了白子羽的手指,开口打趣。
“子羽容貌粗鄙,自是比不得春风楼的美人。”白子羽佯怒。
燕瀛泽明知白子羽打趣他,却也不敢接话。他看了看外面聪明的转移了话题,“我睡了多久?”
可燕瀛泽这个话题转得并不高明,白子羽原本松开的眉,再次蹙了起来,“你为何要骗我呢?”
“子羽。”燕瀛泽借着白子羽的力道坐起来,将白子羽拥入怀中,“生死有命。我不告知你,便是希望你能心无旁骛安置好苍生。我燕瀛泽虽不是个君子,却也知道,天
下陷入这样的境地,也是因我们而起。你看你这么好的夫君,是不是值得夸赞?”
燕瀛泽将脸侧到白子羽的唇边,白子羽虽然扭捏,还是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燕瀛泽将白子羽搂紧,“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我想看你穿上龙袍君临天下的样子。我的子羽啊,定是最霸气的君王。”
白子羽埋头在燕瀛泽的肩膀,却并不接燕瀛泽的话,许久之后,白子羽轻轻叹息道,“若是能将我的寿命延续到你的身上,多好。”
“好了,别瞎想,我睡了许久骨头都痛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白子羽依言扶着燕瀛泽往外走,二人十指相扣,走在皇城下,顺着长长的宫墙,不多时便走到了御花园中。纵周身时有巡逻的锦衣卫与宫娥,白子羽都未曾松开手。
燕瀛泽笑了起来,将白子羽与他相扣的手抬了起来摇摇晃晃,“子羽你可是越来越让我惊喜了!”
白子羽看着燕瀛泽飞扬的眉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将手中拿着的披风往二人交握的手中一盖,“你也足够让我惊喜,我可是还没想好该如何惩罚那个离家出走的家伙呢。”
“啊!子羽你看。”燕瀛泽指着前方的高台道,“这是前朝建的摇月台呢,我们去看看,这里能看到整个皇宫呢。”
白子羽知道燕瀛泽是转移话题,他又何尝不知,燕瀛泽之所以离家出走,抱的是何种心思。无非是不想死在他面前罢了。
燕瀛泽拉着白子羽便跑起来,白子羽唇角轻勾跟着燕瀛泽疯跑。站到摇月台上,燕瀛泽展开双臂让风从身上刮过,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白子羽将披风轻轻披到他肩上,与他战在一起,俯瞰着巍峨的皇宫。仿佛还能看到,当初平定羌国后李焱亲自从宣武门迎他进宫的场景。时移世易,原来不知不觉,他竟然与这个皇宫牵扯了这么久。天下间谁都想成为这座皇宫的主人,而他,却只觉得无尽的压抑。
“在想什么呢?”燕瀛泽轻轻碰了碰白子羽的脸。
白子羽摇头,燕瀛泽环顾了一下道,“你看,这里还有棋枰呢。”
白子羽回眸望去,可不是呢,在摇月台的左侧,有一张棋枰,白子羽走过去拿起一枚棋子,云石的棋子触手温润。
“哈哈哈,子羽。”燕瀛泽一笑,“子羽,可要再来?”
“好。”白子羽手执棋子低眉浅笑,“让我看看你真正的实力。”
“这次我绝不相让。”燕瀛泽红眸灼灼,在灯火的映衬下越发霸气无匹。白子羽悠然落座,他与燕瀛泽之间,始终欠缺一场公平的毫无保留的对决。
二人相对而坐,纵横的经纬都沾染了肃然之气,燕瀛泽依旧执黑,郑重落子,白子羽紧随其后,落下白子。
这一局棋,不同于第一次宝相寺的试探,也不同与第二次厍水城的随性,更不同于邺城之外的那一场有意为之。
这一局棋,是他们二人必须去面对的,是真正属于白子羽与燕瀛泽的一局棋。、一步一棋一子,织成星罗中纵横交错的网,如双龙缠绕互相纠结,直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天翻地覆死生无休.
八角琉璃灯的灯穗子随着最后一缕夜风摇摆,晨曦初至,燕瀛泽落下了最后一颗黑子,二人望着棋盘上的棋子相视一笑执手走下了摇月台。
棋盘上静静躺着一局长生劫!
招招步步沉迷,因君或为棋?直至此时,他们方才明白,既然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又何来胜负之说?
步下摇月台最后一步,燕瀛泽握紧白子羽的手,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的再次落下,眼中再次泣血。
白子羽撕下一片衣襟覆上燕瀛泽的双眼,燕瀛泽咬住了唇角,心口的痛楚让他站立不稳。白子羽想用银针将他扎昏过去,燕瀛泽摆手阻止了他,就那么顺着白子羽的力气,一步一步走了回去。
姬秋和再次让燕瀛泽陷入了昏睡,只是这次,白子羽不再守着燕瀛泽,而是,跟着姬秋和一起到了他房中。
“抱歉,我救不了他。”姬秋和语声惋惜,却不悲切,那是一个医者见惯了死亡的从容与理智。
白子羽摇头,他知道姬秋和已经尽力了,只是他不甘心,不甘心燕瀛泽就此死去。
“大祭司,难道就真的没有让燕瀛泽活下来的办法?”
姬秋和停顿了一下,问白子羽,“你可知离蛊从何而来么?”
他示意白子羽坐下,“离蛊本是苗疆巫祖所制成。传说那位巫祖违背族规,恋上了她的师兄,只是她的师兄却背叛了她,让她一腔深情都付了流水。他一怒之下制成了离蛊,让他的师兄服下,然后亲手杀死了雄蛊。”
姬秋和道,“其实离蛊还有一层意思,离者,别也。只要是服下了离蛊,纵然雌蛊不死,只要宿主体内的雄蛊完全苏醒,宿主依旧会被蛊虫穿心。这才是离蛊的原意,无论如何,都是死。”
姬秋和说完后,白子羽沉默了片刻,对姬秋和道,“大祭司可曾听过麝月教。”
姬秋和面色一变,白子羽看着姬秋和道,“大祭司果然知道我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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