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磬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好笑,又有些感慨,她还记得,上辈子惠儿还说要给自己挑一个好看的线,好给九皇子的荷包绣得更好看。
“若是九皇子喜欢,说不得一高兴,皇妃便能有身子了。”
惠儿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单纯得很。
只是她并不知道,那男人不怎么爱碰她,哪是一个荷包能改变的呢。
她的眸光收回,望向眼前的湖水。
没有风的午后,澄澈的湖水仿佛一大块蓝缎子,湖边稀疏地撑着几片碧绿荷叶,有那蓝蜻蜓静谧地落在荷花上,久久不动,倒是让人疑心不是活物,仿佛玉雕一般。
顾玉磬安静地坐在那里,望着那蓝蜻蜓,想起了许多心事,譬如那个赵宁锦为什么不要自己,比如自己上辈子到底是哪个害的,又比如那个奔马而来的萧湛初,后来到底娶了哪个?
想着间,她垂下了眼,到底是轻叹了口气。
这些事,怕是永远不知道了,也就埋葬在心里,这辈子,不会说给别人听了。
谁知道就在这声叹息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是脆而黄的叶子在被厚实的靴底倾轧的那一刻发出的细碎声响。
顾玉磬疑惑地转首看过去,便看到了萧湛初。
天空通透湛蓝,几缕流云在太阳的渲染下变得透明轻薄,年轻的萧湛初肩膀尚窄,因为窄,便显得格外颀长挺拔,他遮天蔽日一般立在那流云之下,矜贵静默。
顾玉磬怎么也没想到是他,一时倒是不知道怎么反应,竟是怔怔地看着他。
“九,九殿下——”顾玉磬结巴了几下,才唤出来。
唤出来后,却是觉得不对,她后来嫁给了萧湛初,才这样唤他,而如今的自己应该和萧湛初颇为生疏才对,这样的自己应该恭敬地见礼。
不过这个时候再见礼,却是来不及了,顾玉磬竟然只能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
萧湛初见她这样,迈前一步“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声音竟然低沉嘶哑,这让她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便明白了,她嫁给他是一年后,而现在他才十七岁,十七岁的他声音还没变回正常。
好像男孩子在十几岁的时候会有这么一段时候,长大了就好了。
显然顾玉磬脸上的意外让他也怔了下,他很快明白了,神色收敛,淡声道“我的声音?”
顾玉磬赶紧摇头,生怕他多想了,之后想了想,道“九殿下,请恕臣女无礼之罪。”
虽后来做了三年夫妻,但其实他的性子,她一直捉摸不透,是以如今想着谨慎些总是没错。
萧湛初便也不再问了,淡漠地收回目光“湖边水凉,不可久留。”
顾玉磬微低着头,恭敬地道“多谢九殿下提醒,臣女一定小心。”
萧湛初静默地看着她,不再说话了,不过看起来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顾玉磬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一时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自是颇为不自在。
她心想,此人惯常如此,就那么看着人,也不吭声,谁知道他想什么?人家说伴君如伴虎,他是天家子,骨子里的威仪,终究让人惧怕。
少年的呼吸沉稳,一声一声地就在耳边,偏此时有微风吹起,幽淡的荷香,菊花的芬芳,还有少年那清爽的甘冽气息。
顾玉磬微微咬唇,偷偷地瞄向他,却没敢怎么抬头,目光恰好落在他的颈间,刺绣精美的交领恰好抵在他颈上喉结处,喉结微微鼓起,并不太明显,她以前在床榻上摸过那里,分明比他现在大。
这才想起,他现在还小呢,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孩儿罢了。
顾玉磬想到这里,突然有些想笑,再怎么样,她也是见识过他后来的冷凛威仪,如今倒是也不必对着这么一个小少年胆寒。
萧湛初凝视着她那微微挽起的唇儿,他自然感觉到了她的笑意,但总觉得,那笑意中带有几分轻蔑的嘲笑意味。
他微微抿唇,眸光泛冷,淡声道“今日嘉云长公主寿宴,顾姑娘倒是在这里偷懒?”
顾玉磬的笑意顿时烟消云散了,这提醒了她,他便只是一个小少年,那也是金尊玉贵的九皇子,高高在上俾睨众人,那不是自己可以随便笑的。
她连忙收敛了,低声辩解道“臣女并没那个意思,臣女只是见到九殿下,心生欣喜。”
萧湛初“是吗?”
顾玉磬抱着哄小孩的心态“自是真的!”
萧湛初却问道“那姑娘为何见到本宫心生欣喜?”
啊?
顾玉磬一时竟是不知如何说了。
分明她年长萧湛初两岁,加上重生前那三年,足足五岁了,她现在却张口结舌了。
顾玉磬眼珠转了转,想含糊过去“九殿下为当今九皇子,为天家威仪,臣女见九殿下如见天威,自然欣喜……”
然而萧湛初却突然迈前一步,少年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在骗本宫吗?本宫要听实话。”
低哑的声音,带着高居云端的气势,强烈的压迫感陡然传来,这让顾玉磬想起她嫁给他的那几年,那些细碎的小事——
她下意识后退几步。
却没提防,身后就是湖水。
“啊——”顾玉磬脚下一个踉跄,低低惊呼出声,便有秋雀展翅惊飞,惊动落叶扑簌而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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