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流着魏延的血,我竟轻敌。”
说完,呵呵一笑,终心甘情愿,拿起听筒。
第10章 失足少女
望城正是水果丰收的季节,谷朵听了我的建议,不再卖少女首饰,开始专去游人多的地方,卖热带水果。
无聊时,我和好淑女会去帮忙。有天她兴高采烈告诉我们,接了一个团的订单,要买芒果,这笔单子算下来能净赚好几千。我也是见钱眼开,即便那笔钱不是自己的,也高兴得不得了,拉着好淑女去现场观摩盛况。结果人口手杂,掉了钱包。
后来在好淑女的帮助下,我接受钱包掉了的事实,凄凄惨惨地在烈阳下祈祷:如果谁能帮我把钱包找回来,我就嫁给他。
“程程姐,钱包里到底有多少现金?”
我算了算,心痛欲绝地对她比了个二,她皱起的眉头舒展开,“嗨!我以为好几千呢,都上升到以身相许的程度了!”所以敢情,在她眼里,我也只值好几千?没来得及好好争论几番,盛杉的名字终于在屏幕上亮起。
“赶紧回来吧你。”
她在那头又是焦急,又是叹气连连。
我心想,怎么着,这下知道我重要性了?没我在身边的日子体验到什么叫孤独难耐了吧?!她却说,要我回去,谈一笔五百万的买卖。
等挂掉电话,我重重地掐了好淑女一把,听她失声尖叫,才意识到刚刚并未产生幻觉,却依旧回不了神,“喂,你相不相信,我的身价不只两百,也不只两千,居然成百上千万……”
好淑女分明的眼睛眨啊眨,“成百上千万是卵子的数量嘛?”我却没心情同她开玩笑,眼前一黑。
因为赶回滨城的行程过于匆忙,我和谷朵并未好好告别。她将我同好淑女送到机场,拢手朝我两大喊,说自己永远不会改变电话号码,希望常联系。
临下飞机,我忽然犹豫了,不知将用什么面目去面对齐悦英。
两年前,我期待她能弥补多年来亏欠我的爱,但她字字句句万箭穿心,甚至为了分开我和魏光阴,亲自带人赶到树林。两年后,我不再期待关爱,也习惯了与她针尖对麦芒的相处方式,盛杉却忽然对我讲,她是爱我的。曾经,我拼命想与这个女人撇清关系,可我断不了同她的脐带,甚至躺在手术台上,接受的血液,也出自她的身体……
所以,当初在医院,我声声指责齐悦英,叶舜山才意有所指对我讲:她横任她横。你只要记得,你来到这个世界,是受欢迎的。
滨城的夜晚已经有了寒冷气息,需要单衣加外套。
盛杉接到我就直奔检察院,途中才告知来龙去脉,大致意思是齐悦英与叶慎寻里应外合,想推魏光阴下台,却被反将一军。
“她疯了?”
我脱口而出,“她爬了二十年才爬到现今位置,就为了那x千万?”
其中纠葛诸多,盛杉闭了闭嘴,组织好措辞才道,“你和魏光阴,真真是三流偶像剧里的孽缘啊。”
深秋的风,随着这句开场白,将将吹进骨头。
案件刚开始审理,原不能探视。盛杉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律师执照,名正言顺将我弄了进去。
检察院的审讯房到底不比牢房,明亮通透,能让我再清晰看一遍那明艳动人的脸。
“你……”
面对一袭素衣的人,我不知说什么好,齐悦英却皱了眉,随手扯起我的一把头发端详,“看看你这鬼模样,衣冠不整,还妄想从谁手里抢人?”言语没半点和缓的意思。
我躲不过她嫌弃的眼神,原想控诉点什么,出口却嗓子一软:“论耍嘴皮,自问我有信心可以赢你,但每每甘愿输给你,不过是希望你凡心肉长,能回应我每一个期待眼神。但每次,我都大失所望。不知事到如今,我能不能……得偿所愿。”
在过去二十二年的人生里,这姿态已是我的极低,齐悦英却哑然,头发丝儿随意地挂在耳畔,半晌后失笑。
“别,别玩骨肉深情这套。我富贵加身的时候都没认你,如今沦为阶下囚,更是不必。毕竟,你期待从我嘴里听见什么呢?女儿,妈妈知道错了,原谅我以前荒诞的行为吧?不,我永远不会这么讲。因为,我从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丝毫错误。哪怕我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我还是会这么做,甚至筹谋地更小心。”
那女人嗓音铿锵,完全谈判桌上的架势,哪里像阶下囚?须臾,我来世路上的期冀,都随着心口钝钝地那一痛,沉了,眼一闭,“我明白了。”起身要走。
齐悦英似乎正强迫自己不去看我伶仃背影,门口的我却忽然悠悠一句:“既然你这次不想认,那就下次吧。”
说完,大步往外走去,生怕被谁拒绝。
当然,我不知,待门重新一关,桌前的中年女人,眼泪已蓄了满眶,垂垂欲坠。
世人都讲,程改改像自己,齐悦英却不觉得。两人年轻的面容虽何其相似,她骨子里却是按着生父的劲儿在野蛮生长。越大,越是明显。例如,执着与倔气。
从前,她父亲才气逼人,拜入滨城叶家门下,一时可谓风头无两,却独独瞧上身为戏子的齐悦英。程父当时年轻,正值事业上升期,叶舜山还曾好言相劝,介绍许多圈内名媛,可他典型的感情直肠患者,第一眼认准谁就是谁,千方百计要将自己娶回家,前途尽毁也不怕。也正是这无人懂的情深,才叫后来的齐悦英,在浮华里摸爬滚打多年,不敢相忘。
起初,齐悦英计划得很好。
她将程改改丢去祥和里,留下似是而非一封信,多年不闻不问,演尽了丧夫后不敌荣华富贵的女子模样。直到魏光阴惹出那档事,她才给自己找到理由般,同去到祥和里,表面送人,实则探望。想瞧瞧,女儿长得更像心尖人,还是像自己?有没有好好吃饭,健康长大?可最后,破破烂烂的舞台中央,她只听见小姑娘声音洪亮地唱:“小河流水哗啦啦~没人要的孩子回谁家”。
没人要的孩子回谁家?
少女的目光像是探到了自己,禁不住多看一眼这怪阿姨,她赶紧闪进角落,眼泪滂沱。
后来,魏光阴被接走,程改改意外跌下山崖,被程家人所救。齐悦英千回百转寻到她的踪迹,留下丰厚钱财,并提携了程家男主人,以作报答。程改改想去留学,齐悦英暗自出资,却发现她一门心思追随的,竟是仇人之子,这才在签证上动了手脚。岂料,她的命运,像天生被谁写进了前缘,无论怎么转,依旧回到这没有底的漩涡中去。
十年前的迷谷树林,程改改因魏家人跌落山崖。
十年后的深山野林,她又像只发疯的小兽,为了维护魏光阴,溃不成军。
当各种意外接踵而来,程改改不再拥有健康完整的身体,一颗千疮百孔的心不断被靠近又被放弃……种种件件,齐悦英都看在眼里,疼在心底。这也是为何她多年机关算计,却不假思索跳进魏光阴设下的局。
没错,她等不及了。等不及看见多年绸缪的硕果。等不及结束这纷乱混杂的局面。等不及应下她每一句的娘亲。这才抱着铤而走险的心,却曝露了自己。
事到如今,认下程改改于齐悦英而言,更是不可能的愿望。她前身为戏子,后身是奸细,还曾委身他人。认了,程改改也会一辈子活成众矢之的。未来,她定会恨自己。
原本到了地下,已经有人恨自己。至少活着的人,该有解脱之日。
检察院外。
这次盛杉倒没猜到,我和齐悦英的谈话会如此简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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