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崇德殿之上。竹道长所谓“祝各位好运”的时刻已然到来。
风茗作为那日的人证之一,得以能够入偏殿待诏。她偷眼看着殿上冗长的礼仪,不由得神游了起来。
……
昨日那金仙观的道童泼下水后,那些流民纷纷惊醒,风茗自然也不便再装作昏迷,便也就顺势睁开了眼,只做是面色震惊地混在一众流民之中,默然不语。
流民们虽身在洛都,却到底只是混迹于逼仄腌臜之地,乍见得这一座座雕梁画栋的神殿与广袖生风的道人,皆是呆在了当场,几乎以为是误入了仙境。
而金仙观的几人似乎也对他们的这一般反应见怪不怪,几番巧言令色之下,便哄骗得这些并无太多见识的流民们深信自己已有仙缘,只需按时服用仙丹,便可有成仙之日。不多时,便有侍应的童子领着他们去金仙观后院的厢房之中安置下来,又换上了道观之中洁净的广袖衣裳。
风茗随着流民之中的数名女子安顿下来,仔细打量着这间厢房之中的另外几人。她们在榻边或坐或卧,除却神色之中有着不一的恍惚,似乎便再无其他的异样。
她们应当已服了一段时间的药,却又为何看起来一切如常?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厢房的门再一次地被打开,道童们端着托盘,为她们一一奉上了所谓“仙丹”,看着她们服下后方才离开厢房。
风茗玩了个小小的把戏,假作是与其他人一样乖乖服下丹药,暗地里将那仙丹快速地藏入了衣袖之中。待得那几人走后,才不动声色地退到墙边,暗自端详着那颗丹药。
丹药通体棕黑,在白日的阳光之下似乎隐隐泛着淡金色的光泽。细细嗅来,草药味之中似乎隐隐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金属气息。
厢房中的流民服过丹药后,不多时便都神思不属地卧在榻上睡了过去,面容呈现出了淡淡的青灰色,更有中毒深重之人脸色已是隐隐发紫。
风茗不觉握了握手中的丹药,将它收回袖中,而后取下了藏于发中的步摇,上前探了探厢房金币的门,试图挑开外面闩上的门闩。
然而不待她取得什么进展,门外远处便传来了一阵逼近的脚步声。风茗蹙着眉心中暗暗一惊,反手将步摇收入袖中,就近倒下闭上了眼佯装昏睡。
来者打开了门闩后推门而入,却在盘桓了一番后,径直向着风茗走了过来。她骤然明白了自己的破绽所在:脸色。
风茗只觉得自己全身一阵发凉,袖中的手本能地攥紧了那支步摇,只待对方靠近后作出殊死一搏。
但预料之中的下一步并未发生。
她甚至不曾听清是怎样的一声轻响,那迫近的脚步便倏忽一顿,随之而来的是身体委顿着倒下的声音。风茗一时惊疑不定,也不知是该睁眼一探究竟还是该继续装作不知。
下一刻,她在熟悉不过的低沉而悦耳的嗓音,含着几分忍俊不禁的笑意在她耳边响起:“风茗,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她略微抬了抬眼睑,正见得沈砚卿在眼前倾身半跪在她的身侧,略微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琥珀色的眸子里摇曳着碎金,恍惚如晴日的海。
“先生?”风茗惊讶地睁大了眼,“你怎么……在这里?”
沈砚卿却是站起身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剩下来的你都能胜任,别让任何人知道我来过这里。”
风茗还不及再说什么,他便已退出了厢房不知所踪。厢房内一阵窸窣轻响,而后便有惨烈的呻吟响起。
风茗悚然回过头去,正见先前那面色发紫之人皮肤上已渐渐泛出了紫黑色,整个人痛苦而无力地挣扎着迅速委顿下去,其他人也在这声响之中陆续醒来,纷纷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心知机不可失,风茗立即便站起身来,略微扬声道:“诸位,且听我一言——”
……
殿中冗长的礼节仍未结束,今日之事本当由帝后共同入殿审问,却不料兴平帝前日里因太子的不肖行径再次大病了一场,此刻也仍旧是无法前来。
为此,入殿的礼仪便又临时变动了些许。风茗偷眼看着玉衡等人严肃的神情,心知今日或许将会是一场苦战。
然而思及此事,她不由得又想起了昨日的情形。
那时两方不欢而散之后,风茗随着他们一路下山,总算没有受到金吾卫的阻拦。
在与其他几人道别过后,她在山下便再次遇见了好整以暇的沈砚卿,他此刻看来已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看来你们的配合还算顺利?——呵,这身打扮倒是不错。”
“或许吧……”风茗愣了愣,没想到他会出现在此处,“先生怎么仍在这里?说起来,廷尉寺怎么这么巧地遇上了另一辆马车?难道也是……”
“只允许你去缀玉轩涉险,不允许我派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么?”沈砚卿笑着反问,“缀玉轩的后院里出来了几辆马车,我还是有办法查到的。”
看来是沈砚卿在潜入金仙观前,还第一时间联络了廷尉寺。
“可方才在山上,即便亮出了所有证据,那竹道长似乎还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风茗微微蹙眉,“若是来日对峙崇德殿……真的有把握?”
沈砚卿答得十分干脆:“有,我可以打赌,长秋宫的那位,不会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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