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萦在几如透明的纱衣外又披上了一件狐裘大氅,氅上以锦线密密地绣出一只振翅环绕着的鸾鸟。鸾鸟细长的喙子微微仰起直对着她的锁骨,而身体自大氅绕后了一圈,尾羽恰落在她玉足旁的衣角。她翘着腿坐在临窗的琴凳,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吸着烟斗。
先前与风茗对峙的那名中年人此刻正恭敬地站在屏风外低着头:“萦小姐,人已经关到您说的地方了,那小姑娘不太安分,所以几个弟兄小惩大诫了一下。您看接下来……”
晚萦又慢悠悠地吸了一口烟斗:“没打出什么问题吧?”
“那是自然,小惩大诫嘛。他们再有什么出格的我也都拦住了。”
“那就好。”晚萦微微仰起颈子吐出一口轻烟,笑颜娇娆,“真想看看她那样的金枝玉叶被狠狠教训的模样啊……可惜来不及了。”
她随即托着烟斗站起身来,袅娜地走出了屏风,笑道:“你瞧我的这一身打扮如何?”
“萦小姐的打扮自是无人能比。”中年人不敢多看,赶忙将头又低下了些许。
“是啊,无人能比。这些年来过秦风馆的那些男人,只要我想,就必然会拜在我的裙下。”晚萦轻快地笑了起来,语气却在笑声的最高点陡然阴沉了下来,几乎带着恶狠狠的意味,“可凭什么那个家伙一点上钩的模样都没有?我根本不知道怎么让他折腰,可义父那边也没有半点体谅的意思!”
“砰”!
一片寂静之中烟斗被她猛地掷在地上,顿时摔得四分五裂。中年人仍旧低着头,自是不敢搭话。
谁知晚萦在片刻的失态后,又立刻如同无事发生一般,仍旧娇娆地笑着:“走吧,该去迎接这位公子了。”
“是。”中年人这才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随着她离开了烟气缭绕的厢房。
秦风馆所在之处距铜雀街有相当一段脚程,也因此没有在今夜受到太多的波及。半开的偏门之内,一身华服的晚萦撑着伞静静地等待着,身后跟着两三名亲信仆从。
滂沱而朦胧的雨幕之中,忽有一点天青色远远闪现。而来客的面容亦是逐渐清晰起来:乍看来,除却那一双似是倒映着朦胧繁花般的清远眸子似乎再无夺目之处,但再看来却又是俊郎流逸无可比拟,一如流动的山岚与清风一般,容貌反是其次,神采风韵已然足够令人倾倒。
一直神色阴郁的晚萦在瞥见那一点亮色之后,熟练地牵起嘴角摆出了一副娇媚而期盼的神情,在来客终于行至偏门外时微微向前走了几步,轻笑着开口:“可是让人久等啊——”
晚萦的目光缓缓上移,掠过他并不算十分出挑的俊郎面容,正正地对上了那双澄明如琥珀的眸子。她走上前几乎要贴上来人的胸膛,吐息如兰:“——沈公子。”
沈砚卿一手擎着青竹伞,另一手迅速抬起,伸出食指抵住了晚萦向他探来的双唇,似笑非笑地回击道:“您还是这般的肆意妄为啊——风萦小姐。”
……
风茗挣扎着醒转过来时,发现自己正处在一间十分宽敞的房中,只是屋内并未点灯门也反锁着,一时难以得知究竟是何处。
她觉得双颊俱是火辣辣的热与疼,全身上下也有着多处钝痛,喉中更是一片腥甜。衣物因为淋了夜雨、再加上风茗先前的挣扎而湿湿冷冷地凌乱贴在身上,更加重了这种种不适。
而回想起方才那几人将她推入此处后的拳打脚踢,风茗仍是不由得有几分发怵。若非秦风馆似乎留着她另有所图,自己此刻只怕早已是生不如死。
风茗尝试着动了动双手,先前被那几人绑上时她到底留了些心思,握紧了拳头将两拳并立着被麻绳捆住,任由他们后来如何踢打也没有改变。因而此刻只需松开双拳合拢手掌,便能为手腕的活动争取到一些空间来。
风茗只作是无力地用脊背贴紧了墙,身后的双手小心翼翼地翻动摸索着,试图将手腕上的麻绳一点点松开。
而那几人自窗外远远见风茗这一副恹恹的样子,自然也不再多加防备。
袖剑并未被那几人搜出,此刻正裹在湿冷的衣袖中贴着风茗的小臂,传来一阵令她莫名定下神来的凉意。
……
“这怎么能叫肆意妄为呢?”风萦也不强求,娇笑着回过身去一面玩弄般地旋转着伞柄一面向前走去,“沈公子既是向义父提议留下那位小姐为质要挟风蔚,我不也依言替你留下她了?”
沈砚卿轻笑一声,看似无意地追问了一句:“那么并州的事情呢?”
“沈公子可真会扫兴,总不会缺了你的呀。”风萦并不回答他的这一问,径自扭动着腰肢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可有兴趣看一看我陪她玩儿了一夜的布局?”
沈砚卿不紧不慢地举步随之而去,语调之中仍旧是那般难以揣度的似笑非笑之意:“哦?只要风萦小姐有这样的兴致,沈某自是愿闻其详。”
风萦径自笑着说了一番今晚的状况,领着沈砚卿一路来到了那处仓库外,颇有深意地回身看向他,说完了此处的种种:“……在秦风馆的人打开门锁之后,就看见三人之中的晚阳惨死于其中。沈公子可愿猜一猜,我是如何介入其中做到的?”
沈砚卿偏过头看了看仓库之内的大致情形,反问道:“风萦小姐该不会介意沈某去一探究竟吧?”
“请便。”风萦扬了扬下巴算是认同。她冷眼看着沈砚卿收起竹伞走入那间仓库之中好整以暇地查看着什么,涂着丹蔻的指甲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伞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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