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片刻后,昭阳宫侧殿外。
“玉衡?”乔装为寻常宫婢的风茗正打算随着暮桑离开,却是在远远看见玉衡的身影时停下了脚步,“你怎么来了?”
暮桑见得玉衡来此,倒也并不十分惊讶,微微颔首之后便退开了一些。
不知为何,风茗总是隐隐觉得暮桑对玉衡的态度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当然是来送一送你了。”玉衡笑吟吟地走了上来,“今日恰是各宫采买的日子,难怪。这倒确实比我的方法稳妥许多。”
思及先前自己全然不顾后果地便跑来了玉衡这里,风茗不由得微微低了低头,似是赧然:“无论如何、多谢你那时候了。”
玉衡又走近了几步,略微俯身与她的目光齐平,笑道:“没什么可谢的……不过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我倒是有一句话想问你。”
“问……我?”风茗有几分茫然地抬手指了指自己,一双杏眼里是清亮澄澈的眸光,“你也会有什么……犹豫不决的事情么?”
“也算不上是犹豫不决……”玉衡轻轻地摇了摇头,仍旧笑着,笑意却是有几分空茫,“风茗,飞出了风城原本为你设下的金丝鸟笼,后悔吗?”
风茗仍是有些茫然地眨了一下眼:“后悔?为什么要后悔呢?我倒是很喜欢……很喜欢在枕山楼的生活。”
“即便鸟笼之外看起来全然没有你可以生存的地方?”
“……”风茗沉默了下来。
玉衡深吸了一口气,语调轻得却不知是在问风茗还是问自己:“你会安于回到金丝鸟笼之中么?”
风茗这一次沉思了许久,方才答道:“我不知道……但若是连活着也难,或许还是会吧。”
玉衡牵起了唇角,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玉衡,我一直想知道……你那时候为什么帮我?”倒是风茗打破了这片沉默,“你我的交情,其实并不至于如此。”
“因为……”玉衡回过了神,贴近了风茗的耳畔,温热的吐息吹动了她鬓角的碎发,眸光潋滟一转,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美人鬓发散乱的狼狈模样,实在惹人怜爱啊……”
“你……”风茗的脸颊不觉有些烧了起来,小声反击,“胡言乱语……”
“玉衡姑娘……您收敛些。”一旁的暮桑有些看不下去,转而对着风茗解围道,“风小姐,走吧,时候快到了。”
“珍重,我的那位惊蛰师兄,可还等着你回去呢。”玉衡仍是轻笑着低声说罢,这才抽回了身,目送着风茗跟随着暮桑远远地离开。
……
“哗”!
一叠雪白的宣纸纷纷扬扬地飞起,将透窗洒下的明丽阳光分割成了一道又一道细流,在书桌上落出点点变幻的光影。
“啊……公子,抱歉。”流徽见得自己磕碰出的这一地狼藉,立时便停下脚步,蹲下身收拾起来。
“……流徽,你已经在屋里这样转了近半个时辰了,总该停一停。”苏敬则倒也并不生气,反是有几分好笑地提醒了一句,放下了手中装帧崭新的书册,俯身捡起了落得临近的几张白纸。
“公子,你倒是半点都不担心,”流徽见得他这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扯了扯嘴角,“廷尉寺的调查已有了结果,此事罪责既不在你,复职一事却了无着落——总不能就这样回了江南吧?”
“自然不会。”苏敬则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这些宣纸,“长秋宫无非是不愿此时的廷尉寺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罢了,毕竟她眼下只怕有些自顾不暇。待她处置完废太子,少不得又会如当年的太傅一般,大肆赦免封赏以求朝中支持。”
“公子这么肯定?”
“若非如此,想要‘借阅’一番旧书房的卷宗只怕会麻烦许多。”
流徽将手中的宣纸一一叠放好,侧目正见苏敬则再次翻阅起了那侧新装帧的手抄书册,转而道:“要我说,公子也并非记不住它们,何必冒这一番险将那几册卷宗一一取回抄录再放回原处?总不会是为了展示这掩人耳目的方法有多么……”
“流徽。”
“什么?”
“你们绣衣使都是如此地多话?”
流徽还不及领会他的言下之意,苏敬则已然径自轻笑了一声,又道:“这些卷宗并非出自一人之手。看字迹,是陆寺卿在那人之后又补上了许多与此相关的调查。我想这应当很值得深究。”
流徽对此知之甚少,自是无从反驳什么。他漫无目的地看向窗外并不算繁华的街道,忽而又道:“前几日我略微查过了那说书人的事,故事的原本来源众说纷纭,有些蹊跷。”
“果然是有人起了疑心,不过据这情节看来,也止于对独孤氏族中之人而已。”苏敬则将手中的书册翻过了一页,仍旧是笑着,“且由他们慢慢去调查独孤家的事吧,反正……最有嫌疑的清明母子都早已经‘死’了。”
“公子还真是……处变不惊。”流徽不咸不淡地说着,瞥了一眼苏敬则手中的书册。
苏敬则见他如此,不由得抬手扶了扶额角,垂眸笑道:“放心吧,不会就这样铩羽而归的。”
流徽略有些惊讶:“公子早有了应对之法?”
苏敬则亦是抬眼看向窗外,渺远的目光似是越过了宁静的街道,不知落在何处:“那便要看一看这卷宗提及的‘贵人’中,尚存于世的两位会如何厮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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