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阙关外,本当是水草丰茂的塞外草原已在寒风之中化作了一片荒芜而萧瑟的枯黄,潺潺的河水上是灰白的冰层,天地之间皆是一派肃杀的气息。
而这片草原尽头处的山岳之上,以山间的一条沟壑为界,两处山腰知山头上各自伫立着错落有致的屋舍亭台,飞檐上昂首立着的各色神兽也如两处的屋舍一般,隔着山谷遥遥相望。
昨夜一场风雪过后,皑皑的白色已悄然覆上了这些楼阁殿宇的屋檐,宛如一对对相望而不相守的情人在一瞬间已到了白头。
然而若是再近些,沿着山路拾级而上,便能霍然看见这南面的山头之上,殷红的血迹淋漓地溅在了青砖白墙上,一片触目惊心。
一队队身披铠甲的人穿行在略显空旷的街道之上,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恶战之后的清理工作。他们将一具具狰狞的尸首运到城外掩埋起来,又将无辜的平民与商客引领到一处安置。
高耸巍峨的城门寂寥无声地洞开着,城下,一行士兵正簇拥着一名将领模样的年轻人不紧不慢地入城。
一名领头的士兵小跑着迎上刚刚走入城门的这一行人,恭敬地行了个军礼:“少城主,城里的平民与愿意归降的人都已安顿完毕。”
“那些人如今在何处?”风蔚环顾了一番城中的景象。
“平民暂且安置在了城东的善行坊,归降之人如今正在南城正中央的白楼中,属下已派了人手监视。”那名士兵说罢,又补充着问了一句,“少城主可是要去见见他们?”
风蔚点了点头算作是默认,瞥了一眼城中央那几乎高耸入云的白色楼阁,语调之中不觉带了些许厌恶,问道:“那个人呢?”
“他……”士兵犹疑着沉吟了许久,这才再次开口如实地回答,“风归藏见反叛无望,城破时便毒杀了妻儿,坠楼自尽了。”
“当真是他本人?”
“就尸体残存的面目与贴身之物看来,应当是无误。”
“他当真对谁都是一样的极端与恶毒。”风蔚略微仰首看着沉沉的天空,压抑着心下的怨怼阖眼冷笑,“可惜了,不能将他和他那位好‘女儿’对小妹做的事如数奉还。”
那名士兵听出了风蔚语气之中的几分不快,一时也不知如何答话。
反倒是风蔚片刻后便回过神来,远眺着山谷另一端的城池:“北面如何?父亲可有什么指示?”
“少城主,城主几日前派我等驰援之时便有交代,一切听凭您的安排。”那名士兵听得风蔚再次发问,立即答道,“他还说了,这风城迟早会交到您的手上,您也不必事无巨细地询问于他。”
“如此……”风蔚顿了顿,面色不变,“你即刻着人去北城知会父亲,蔚忝为少城主,对于城中大事难免会有疏漏,还望父亲能够不吝赐教。”
“是,属下这便前去。”士兵暗暗记下了风蔚的这番嘱咐,“那么归降的人那边……”
“我自行前去便是。”风蔚微微颔首,仍是不忘询问一句,“洛都那边近日可有信件往来?”
“回少城主,除却寻常的公务往来,并无其他。”
“这样。”风蔚有些心不在焉地转而看向了身旁的随从,“取些纸笔来吧,我这便——”
身旁的随从赶忙轻声出言提醒:“少城主,您莫要忘了城主的吩咐,待得城中稳定下来,方可将这里的事公布出来。”
风蔚不觉锁了锁眉头,似有不满:“你们未免太过小题大做。如今胜负已分,我不过是给小妹写一封私人的家书……”
“少城主,恕属下多嘴。”那名士兵见此,不紧不慢地躬身行礼,规劝道,“既然您说了让城主多指点些,还是遵从他的话吧。如今城中局势尚且不稳,而洛都那边也是并无异样。家书么……想来也不急于这一时。”
风蔚眸光沉浮不定地默然了半晌,终究还是妥协:“罢了,就按你们所说。”
“少城主大义。”几人听得他这样说,齐声称道。
“去把我方才的话向父亲知会一声吧……”风蔚听着他们的奉承,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而后他又看向了眼前的士兵,如常地吩咐起了诸事,“你们几个,回城外的军营里留待接应,以防不测。其他人,随我去白楼见见南城的人。”
“是。”
风蔚又是回望了一眼高阙关的方向,眸光微沉,良久才重新回过头来。而后他抬手一招,示意留下的随从们随他入城。
冬日的塞北,依旧是寒风凛冽。
……
此刻的洛阳宫亦是免不了显出了几分萧索来,太液池畔的枫林也落尽了最后一点殷红。
今日本是半月一度的大朝会,朝会散后倘若时候尚早,有权出入皇城的官员们便常常会在崇德殿左近的万卷楼与御花园之间逗留畅谈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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