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出了包间,到了噪杂热闹的大堂里,被窗外丝丝细风吹了一回,便清醒起来。
如今的南海郡多少是有些被孟茯和各官宦人家的夫人女眷们所影响,而且城中治安又还好,大晚上也有那四处巡逻值夜的衙役们。
所以女客们也很多,像是孟茯她们这样几个女人约着出来吃饭的更不少,所以店家是见怪不怪的。
不过店家却是认得孟茯,一定要打折,孟茯为此被绊在柜台前,等和掌柜的拉扯好出去,却见门口斜对面等车的地方围了不少人。
她瞥了一眼,见着司马少熏她们都在那边。“怎么回事?”
拓跋筝还在这里等着她,听她问,“我也不知道,刚转过头,就听着那边有吵闹声。”正要去,孟茯就出来了。
两人等着能过马路了,连忙跑过去,却见李夫人郭氏也在。
她老了不少,满头像是撒满了霜花一般,眉头扭成了一团,紧紧地抓住阮沣儿,一脸的凶恶表情:“说,这孩子哪里拐来的?你一个年轻姑娘,哪里能生得了这么大一个儿子?”
司马少熏和玲珑连忙上前去劝住她,好一番解释,说了小尘是前阵子那石马街贩卖人口案子里没有家人的,然后被阮沣儿夫妻收养了。
她才放开,但目光却是盯着被她刚才那凶悍模样吓得不轻,躲在阮沣儿身后的小尘。
虽刚才她对阮沣儿不善,可是大家都晓得郭氏是个可怜人,到没有去计较。她的儿子从小就被人抱走,还给丢了,又听说她前阵子断断续续得了病,好像还是疯病,于是这会儿反倒是更可怜她。
然却不晓得郭氏这会儿看着小尘,心里无端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莫名地想跟着小尘亲近,好像这个孩子就是自己十月怀胎所生产下来一般。
这种感觉说不清楚道不明,于是她努力挤出一个慈爱的笑容,伸手朝小尘去,“好孩子,过来给我好好瞧一瞧。”
小尘有些怕她,但也晓得她不是什么坏人,他上次被带去李家的时候,还差点给这位夫人滚了床。听王大人说,她也有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儿子,小的时候就被人偷走了。
于是心里生出同情,加上阮沣儿也示意他上前去,莫要怕,便移动着脚步,缓缓朝郭氏走去。
郭氏却是忽然蹲下,不知怎么回事,一把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我的儿,娘想你,白天想夜晚想,娘想你啊!”她的哭声随着抱起小尘的那一瞬间,就好似决堤了的堤坝一般不可收拾。
众人正要上去劝,她认错了人,孟茯和拓跋筝便来了。阮沣儿见郭氏情绪激动,又这样将小尘抱在怀里,眼看着小尘脸都被勒红了,担心不已。
所以见了孟茯,连忙道:“阿茯,你快帮忙劝一劝李夫人。”
孟茯只见小尘被勒得小脸通红,正大口地喘着气,但似乎这还不足够他呼吸,孟茯只得急忙伸手去掰开郭氏的手,又使唤着郭氏身后的丫头婆子,“都愣着干什么,快将你们夫人扶开。”
几个丫头婆子才过来,跟着将郭氏给拉走。
可郭氏这哭声不断,拼命地伸着手朝小尘喊,不知到底是真疯还是真情流露,“我的儿,你是我的孩子,你别推开阿娘啊!娘想你,你怎么不要娘了。”
小尘却被吓得不轻,此刻正扑在阮沣儿的怀里,惊魂未定。
正巧马车来了,郭氏叫她家下人先拉着上了马车,等走了众人才常常舒了口气。“她这病,可还有得治没?”
“心病还需心药治,孩子若是一日找不回来,只怕是好不了的。”孟茯叹着气,只觉得这人贩子真真是个个都该死,不晓得是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
又转头朝小尘看去,“没事吧?”
小尘乖巧地摇着头,反而问起孟茯:“她见每一个孩子都是这样么?”他记得上一次去李府,这李夫人也没这样拽着自己不放,将自己认成她丢失的儿子。
他不问,孟茯还没多想,这一问孟茯便有些愣住,“好像还不曾。”
也因着这事,惦记了此事,各人乘车回家,或有人来接。
孟茯和拓跋筝一并回府里,到了门口的时候,她停下脚步,朝着李家那边看去,见着还灯火通亮,到底是担心郭氏,便与拓跋筝道:“你先进去休息,我过去瞧一眼。”
拓跋筝颔首,只目光孟茯进了李家的大门,这才进去。
这头李大人听说孟茯来了,便晓得多半是因为郭氏在街上闹事的事情,这也是头一次,他若是晓得郭氏的病这样严重了,就不会让她出门去了。
因此便以为孟茯是来问责的,当下忙推开温香软玉的小妾,急急忙忙到前厅去。
孟茯已经等在这里了,见着他匆匆来,衣衫有些不整齐,身上还带着些刺鼻的香味儿,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嫂子怎样了?”
“只怕真是没得救了,往后我是不会让她出门去了,你且放下,今日之事,再没有下次了。”李大人连忙保证,显然是真当孟茯来问责的。
孟茯听得他这话,有些诧异,“我来是想问你,往昔她见着别的同岁孩子,可是曾多看一眼了?”
李大人一愣,一时有些没反应过孟茯的话。片刻才回道:“没呢!”不过他也没忘记,小尘上次来,还叫她骂了一回呢。因此觉得孟茯是多想了,反而劝起孟茯,“她就是得了这疯病,何况孩子丢了这么多年,又不在跟前养几日,她还能看一眼就认出来?若真认出来,上次就不会将小尘赶出去了。”
他这话呢,要说也是有几分理的。孟茯叹了口气,“那时候孩子刚出生,身上也没什么胎记,若是有倒是好办。”
但郭氏这般想孩子,长久了只怕是要真出病来。便道:“你到底给她些希望,还是再打发几个人出去问一问,若是没银子,我这里给你拿就是。”
她也晓得,如今李大人府上小妾颇多,伺候的人也不少,那点俸禄已经不够用了。
李大人被她这话说得有些脸红,也不好要她的银子,只道:“这没个线索可追,该问的该找的地方,都寻过了,实在没得,又何必再花这银子?何况我这屋子里,已经见了喜事,再过十个月,几个孩子怕她还养不过来,哪里得空去想那可怜孩子了。”
孟茯被他这话惊到,这才多久没来他家这头,就好几个小妾都同时有了身孕,这是什么运气?难道小尘滚床就这样好使?“也罢,你自己寻思,时辰不早,我也先回去了。”
回了家里,却见拓跋筝还等着,“你怎还不睡?”
“问得怎样?”
孟茯叹着气拉了一张椅子坐下,“他那屋子里,几个小妾都有了身孕,他是不打算找那孩子了。”
拓跋筝惊了一回,“你家沈大人怎么年纪轻轻,竟还不如这年近半百的李大人?”
“你莫要胡说……”夫妻聚少离多,怎么怀?怀了才有鬼呢!
拓跋筝见她急了,忍不住捂嘴笑出声来,“开个玩笑罢了。不过这李大人还到真是厉害,只是可怜了郭氏,今儿我瞧着她抱着小尘那会儿,着实叫人同情。”
“是啊,你帮我看着些,若有人去沅州,帮我顺道问一问。”总不能就这样放弃了,那孩子兴许还在世呢!
拓跋筝颔首,“你就是爱操心,他家自己都不管了,你还管这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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