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从长公主府入宫时,已是晌午,秋色愈深,隐隐凛冬欲来。
行到御门时,派了人进去通传,等了片刻,走出的是王然,他向永嘉解释:“陛下昨一夜没睡,酒醉的厉害,如今尚未醒。”
“那本宫等等再来。”永嘉说罢转身欲走,却被王然先一步叫住。
永嘉又转回身,看向王然:“王长侍有什么事?”
“奴才自知僭越,可也想斗胆说一句,若是说错了,殿下要打要杀,奴才都谢恩认罚。”
永嘉听王然此言,沉默片刻,接着开口,轻声道了句:“王长侍言重了。”
王然听了,将腰弯的愈低:“陛下今日醉的实在厉害,奴才跟在陛下身边多年,从未见过陛下喝那样多的酒,陛下是硬生生将自己灌醉了,若是有无心伤到殿下处,还请殿下您念在陛下这一身伤,莫要生陛下的气。”
“陛下实在是一颗心扑在您身上,太在意您,关心则乱。”
永嘉静静听完王然这一番话,一时未语,王然看在眼里,霎时跪地请罪。
永嘉见了,命姜尚宫将王然扶起,她只是道:“本宫去御花园走走,陛下若醒了,烦请王长侍派人来通传一声。”
王然闻言微愣,片刻急忙连连应着。
永嘉带着姜尚宫离了御门,往御花园的方向慢步走去,她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消磨着时光。
饶是走得很慢,永嘉和姜尚宫到御花园后,在凉亭处坐了诸久,沈邵仍没有醒。
时有宫人来来往往,停下行礼,又起身快步离开。
永嘉随意寻了处凉亭落座,深秋里,御花园里的花儿飘飘零落,早梅的枝丫也是枯的,满园皆是萧瑟,没有花香。
忽有脚步声从后行来,永嘉闻声转头,入目的倒是熟人。
书昭仪由侍女扶着,一步步走上凉亭,走到永嘉面前,低身行礼。
“殿下好雅致,怎也有空来宫中逛园子?”
“本宫不过也只是一介闲人。”
书昭仪听了便笑:“难得陛下也舍得让您在这里独坐。”
永嘉听着书昭仪的话,不禁蹙眉,书昭仪虽很早就知道她与沈邵之间的关系,但为人分外谨慎,这些年,从未当着她的面,明言直说过一句。
书昭仪好似没看到永嘉的意外与不悦,她指了指永嘉身旁的石椅:“妾身可以坐在那吗?”
永嘉顺着书昭仪所指,看了看石椅,点头。
书昭仪谢了恩,在永嘉身边坐下,她继续与永嘉闲聊似的开口:“妾身曾经是格外羡慕殿下的,许是那时候,天下没有女子不羡慕殿下吧。”
曾经羡慕,便是如今不羡慕了。
永嘉闻言静看书昭仪,不曾说话。
“殿下不想问问妾身,为何现在不羡慕您了吗?”书昭仪笑看永嘉,有些意外,自己话说至此,永嘉仍没有多大反应。
她便自顾自笑说下去:“妾身斗胆,妾身是心疼您身不由己,或许后宫里的那些嫔妃都身不由己。”
“那昭仪自己,便是自由的吗?”永嘉闻言反问。
“与你们这些贵人比,妾身或许称得上自由,至少如今这样的日子,是妾身想要的,人世间少有十全十美的事,妾身得了自己最想得到的。”
“荣华富贵?”
“或许殿下是看不上的。”
“像你说的,人世间少有十全十美,本宫有的,确不是如今自己想要的,所求不同罢了。”
书昭仪闻言笑笑:“与宫里那些娘娘比起,殿下至少还有陛下的爱,可她们,有的是自愿选秀入宫,想博一条尊贵荣华之路,有的是被家族所迫,不得不前来,最后大家,是一样的失望。”
“所以昭仪到底想与本宫说什么?”永嘉反问。
“妾身只是感慨,为何曾经人人羡慕的永嘉公主,如今,活得都不如妾身这等卑贱之人自在。”
“殿下…应该很恨陛下吧。”
永嘉不禁直视书昭仪,半晌,她唇角似有笑,目光微冷:“昭仪今日说的这一整番话,不怕本宫告诉陛下吗?”
书昭仪却真的不见慌张,她对着永嘉笑,分外肯定:“殿下不会。”
“殿下心太软了,”她说与她:“但凡殿下肯狠一点,也不会是今日这般的结局。”
永嘉轻蹙的眉心愈紧,书昭仪像是无意而来,无意之言,她说罢便站起身,向永嘉行礼告退。
书昭仪走后,永嘉静坐在原处许久,等着御前来人传唤,说陛下醒了,她才缓缓回过神,起身离开御花园,返回御门。
***
沈邵在日落前才醉酒初醒,他躺在御门的榻上,脑海似裂开的疼,偶尔闪出几个陌生的片段,让他疑惑又心惊。
王然凑上前,向他禀告:“陛下,长公主晌午便进宫了,一直在等着您。”
沈邵猛地从榻上坐起身,脑海中的片段慢慢连成线,串起来,种种情形,愈发的清晰。
王然话落,以为沈邵会欣喜的急忙召见长公主,却不想见他匆匆摇头。
“不见,不见,朕不见。”
王然有几分懵,又连忙派人传告永嘉,推说沈邵身体不适,任何人都不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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