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邵立在一侧,看着沈桓一直相劝永嘉,可最终,依旧没能劝动她回府,她执意要留下来等,等着陆翊的消息。
永嘉腿上流血太多,衣摆上浸染了大片的红,沈桓看着那些血迹,他将永嘉从地上抱起,一路抱到刑部大牢门外的马车上。
永嘉留下来,沈邵自不会走,
王然想着方才长公主与沈邵的那一番争执,定是又触及到旧伤,他遣了个小长侍回宫,去取外敷的金疮药来。
众人一直等到天际泛白,终于从片片废墟中清点好人数,刑部尚书急赶着来报。
“死伤如何?”沈邵直接开口问。
“回陛下,如今查得失踪有七人,受伤者上百名,其中重伤……”
永嘉听着刑部尚书的回禀,等不急的打断他:“陆翊呢?你可见到陆翊了?他有没有受伤?”
刑部尚书听着长公主这一连串的急问,一时迟疑,他慢慢的又将目光落到沈邵身上,似乎不知该不该回答。
沈邵见刑部尚书这迟疑的举动,不禁蹙眉:“回长公主的话。”
刑部尚书闻言,他自能觉出天子的不悦,连忙垂头应着,紧接着道:“启禀殿下…下官一时还未见到陆…”尚书说着又是一顿,他瞄了眼天子面色:“陆…陆将军,听犯人们说,火起后,陆将军最先逃出来救了不少人,后来陆将军又折返回地牢里救人,就…就再没出来……”
刑部尚书话落正要跪地请罪,却不想先听见天子一声惊呼。
“永嘉!”沈邵一把抱住晕倒的永嘉,他下意识摇晃她,想让她醒过来,可怀里人丝毫没了反应,沈邵心上一沉,他瞬间将永嘉打横抱起,登上马车,急回皇宫,召见御医。
刑部尚书来不及说出半个字,天子与长公主所乘的马车已经走远,御前的人也一并离去,尚书站在凌晨的冷风里,看着远去的马车车厢,忽而想起什么,问身边的下人:“惠王爷?”
“王爷还在里面呢,如何劝都不肯走,非要亲自下到地牢里面去。”下人闻言发愁道。
刑部尚书一听此话,瞬间转身往大牢里面跑,他一边跑,一边疑惑急叹:“你说这么多贵人都惦记着陆翊,他怎还被天子下了牢呢?”
“如今死一个陆翊已经够我交代的,若是惠王爷再有闪失,别说本官的乌纱帽,脑袋都保不住。”
庞崇被沈邵留下善后,顺便再仔细寻找陆翊,他眼见着沈桓不顾危险就要往那坍塌的地牢里去,情急之下,不由从后偷袭,一掌将人打晕,派人抬到刑部偏厅休息。
他则带着天子从西郊大营调来的兵,从上一点一点挖开坍塌的废墟。
***
永嘉醒时窗外的天已再次黑暗下去,她睁开眼,入目的是御门种种熟悉景设。
寝殿的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永嘉躺在床榻上,目光触到端着药碗走进来的人,她几乎一瞬从床榻上坐起身。
沈邵眼瞧着永嘉的反应,他面色无波的走到床榻前,在她身边近处坐下,一抬眸便触到她冰冷的眼底。
沈邵心里埋着的那份不安,更深了,他几不可查的叹息一声,试图先将手中端着的刚刚熬好的安神药,先喂给她喝。
“陆翊呢,陆翊在哪?”永嘉躲开沈邵喂来的勺子。
似乎是意料中的结果,沈邵心知迟早要告永嘉,终是瞒不住的,他也不执意喂她喝药,缓缓收回手,将药勺重新放回碗中,他抬眸直视永嘉,嗓音微低:“今日下午…庞崇带人在地牢废墟下挖出几具尸体,仵作已经验出来,其中有一人是陆翊。”
沈邵话落,御门殿中陷入一阵寂静,永嘉僵坐在床榻上,不说话也不动,连她望着他的双眼,似乎也不再眨动。
沈邵看着永嘉这般反应,不禁心疼,他试图安慰她:“永嘉…这是个意外…陆翊原是可以跑的,他是去救别人才牺牲的,永嘉…你顾着自己的身子,节哀……”
沈邵话落,忽见永嘉眼中溢出泪来,她盯着他摇头:“我不信,不信,”她说着,似乎一时想起什么,匆匆掀开被子就要下榻,被他一把拦住。
她感受到他的阻拦,疯狂的想要推开他,两厢争执愈发激烈,他单手端着的药碗摔落,褐色的药汁洒了一地,浸染暗红的针织地毯。
永嘉几番要下榻,都被沈邵拦住,她恨极的捶打他:“我不信,你放开我,你是骗子,我要去见陆翊,我要亲眼去看他。”
沈邵几乎有几分强硬的将永嘉搂在怀里,他忍着她捶打在伤口上的疼,将她愈抱愈紧,他轻吻她柔软的发:“你不信朕可以,那时沈桓也在场,你连他也不信吗?”
他想尽办法,试图让她冷静下来:“你腿上还有伤…太医说了,必须要好好静养,否则要留下遗症…永嘉,听话…”
她好似真的因为他的话冷静下来,一时停了挣扎,却仍挣脱了他的怀抱,她仰头盯视他:“刑部大牢为何会突然起火?”
“朕还在查。”沈邵叹息回答。
他话落,果听见她一声冷笑:“陛下贼喊捉贼的把戏,还没玩够吗?可笑我昨晚竟还信你,信你真会放了他。”
她仍是推开他,要下榻,要离开:“是死是活,我也要去看他。”
“你不能看,”沈邵已经觉不出心上的疼,他一把从后将永嘉紧抱住,他低沉的嗓音落入她的耳畔,带着微微颤抖:“朕已命人将陆翊葬了。”
“你把他送去哪了?”她忽而转身,一把抓住他衣襟,攥得指尖泛白:“你把陆翊送到哪了?”
沈邵看着永嘉眼底布满的血丝,他抬手轻轻抱住她的肩膀,尽量将语气放得很轻:“他是孤儿,陆家在京没有祖坟,朕已派人去查他的身世,如今只能择了一块风水宝地先安葬了他,朕念他此生功勋,会将他的牌位设于太庙,以享香火……”
沈邵说完自己的安排,他仔细观察着永嘉的神情反应,却忽而见她对着自己一笑,道不出是何意味。
沈邵正疑惑永嘉面上忽生的笑意,却见她突然抬手,抽掉发间的玉簪,直直的朝脖颈刺去,瞬间浸出血来。
沈邵的心,险些没跳出来。
他一把攥住她的腕,幸而他眼疾手快,制止的及时,她只伤到了皮毛。
饶是如此,他仍是被她吓懵了,他攥在她手腕上的力道生疼,他的手一直在抖,身子在抖,声音也在抖。
“你真的要为了他去死吗?”
“朕呢?那朕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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