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丰盛,张仪喝多了,一觉醒来,已是傍黑。纪陵君安排张仪在客舍住下,由于事涉机密,对外严格封锁消息。
翌日晨起,王叔陪张仪进早餐,正说话间,一阵脚步急响,芈月如一阵风般跑进。
“芈月?”纪陵君眉头皱起。
“舅公!”芈月嘴上叫着,眼珠子盯向张仪。
张仪的目光也看过来。
芈月欺前一步,走到张仪跟前,弯下腰,两只大眼圆睁,似乎要数他有多少根胡子。
“芈月?”纪陵君提高声音。
“嘿,你就是张仪吗?”芈月如同没有听见纪陵君,顾自盯住张仪问道。
听到一声“舅公”,张仪已知她的身份,指指自己的脸,呵呵乐道:“在下张仪,这张脸好看吗?”
“能把舌头伸出来看看吗?”芈月再问。
太过分了!
纪陵君面上挂不住,虎起脸重重咳嗽一声:“芈月,快出去,不可胡闹!”
芈月尚未反应,张仪的舌头就已伸出,一直伸到极限。
望着张仪的长舌,芈月目瞪口呆,良久,吧咂一下嘴皮子:“啧啧啧!”
“要不要拿个尺子量量?”张仪收回舌头,朝她一笑。
“好咧!”芈月一阵风儿跑了。
“这这这……这孩子,”纪陵君连连拱手道歉,“没个礼法了!”
“嘿,”张仪抱拳回礼,压低声,“不瞒王叔,在下在她这年纪,还数过客人的满口牙齿呢!”
“呵呵呵,”纪陵君尴尬地笑笑,“若是此说,相国倒是与这个野丫头投缘!”
话音落处,芈月又一阵风儿跑来,手里拿着个量尺,蹲到张仪跟前:“张客人,小女子可是真要量喽!”
张仪使劲伸出舌头。
芈月量过,“啧啧”又是几声,在尺子上做好记号。
“是多长?”张仪来劲了,“我真还没有量过呢!”
芈月凑近尺子,审看尺寸,喃喃:“天哪,三寸有三!”
“这么短呀,”张仪做个苦脸,“我一直以为有四寸呢!”
“这是从口外量的,若是加上口内,恐怕……”芈月顿住。
“说的是!”张仪顺手拿起一根箸子,张开口,将箸子伸进舌头下面,一直伸到舌根上,另一手拉住舌梢,一直朝外拉,然后卡住,笑道:“量这根箸子!”
“天哪,”芈月量过,赞叹,“五寸七,真是条巨舌!”
“哈哈哈哈,”张仪大笑,“不瞒你说,张仪别无他能,就靠这条舌头吃饭,不长能行吗?”
“芈月,快出去吧,舅公与客人还在谈事情呢!”纪陵君将手指向户外。
“好咧!”芈月将张仪量舌的箸子扬一扬,“张仪大人,这根箸子就送给小女子吧!”一溜烟儿跑了。
张仪盯住她的背影,良久才收回目光。
“唉,”纪陵君长叹一声,“这孩子,简直是——”
“她是王叔的外甥女?”
“是哩,”纪陵君苦笑,“唉,原本是个苦命的孩子,可这孩子……硬是把苦活成乐,到哪儿都是她的笑声。”
“说说她,”张仪来劲了,“是怎么个苦命?”
“说来话长,”纪陵君放下箸子,看向张仪,“她的母亲是在下阿姐,名叫芈嫣,我们姐弟在宫里长大,阿姐总是护着我。后来阿姐嫁往魏国,为上将军公子卬夫人,生下她和她弟弟。之后的事你也知道,安国君为娶秦公主,废去阿姐的夫人名位。再后是河西之战,秦公主归秦,公子卬兵败,却被封为安国君。然而,安国君并没有恢复阿姐的名位。之后是庞涓袭取陉山,魏、楚交恶,阿姐长久郁闷,生病过世,临终前嘱托他们兄妹说,如有可能,就投奔在下。再后公子卬战死于河西,安国君府没落,其他妾室就欺负他们兄妹,他们兄妹,魏月与魏戎,还有一个叫魏冉的,出走入楚,投奔在下。在下将他们姐弟改回母姓,姐为芈月,弟为芈戎。魏冉的生母是宋室公主,不想改姓,依旧姓魏。”
听到“公子卬”三字,张仪眼前浮出正在於城候他的魏章,心头一阵惊喜。
“唉,”张仪将这股惊喜强力压住,亦出一声长叹,“乱世多难,难为他们三个了。”略顿,“观芈月公主已经及笄,敢问王叔,公主芳龄几何?”
“虚龄二九。”
“可有婚约?”
“唉,”纪夫君又是一叹,“这孩子你也看到了,生活艰难,反倒磨出一个无拘无束的野性,身世漂零,偏又气傲,寻常少年不中她眼,也难镇住她。眼见一天一天过去,今已及笄三年,这都成个老姑娘了,却无父母为她作主,只有我这个做舅公的,干着急却也拿她没有办法。无论如何,我都狠不下心来强求她呀!”
“呵呵呵,”张仪笑道,“好女不愁嫁,王叔大可不必忧心。哦,对了,在下想起一事,听闻王叔的宝地有个宝山,说是风光不错,在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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