祷毕,秋果抛饼。
良久,秋果睁眼,视之,是大人。
秋果眼里出泪,又祷一时,再抛。
又是大人。
秋果悲泣一时,再祷,再抛。
依旧是大人。
连掷三次,秋果晓得,药杀苏秦是来自上天的意旨。
既然是上天的意旨,秋果就别无选择。
事已至此,秋果的确没有选择。自己生死事小,国家兴衰事大。作为黑雕成员,她已经为她的秦国起过誓了。
显然,是上天要苏秦死,以成全她的秦国!
送走赵王,苏秦惦念魏国的事,决定先到大梁,处理好天香,再由大梁赴郢,与张仪决战楚境。
天色黎明,飞刀邹与两个仆从准备车马,秋果如往常一样打点好苏秦的行囊。行囊里全是苏秦在长途旅途中的生活必备品,诸如干粮、发梳、干果等。这些东西每次都是由秋果亲自打理的。
秋果的案前摆着三件东西,一是苏秦平素饮水的竹筒,一是那个从大梁来的女人交给她的药瓶,再一是只瓷碗,里面盛装一碗清水。
秋果打开药瓶的塞子,将药水倒进清水里。
果如那女人所说,药水无色,无味,碗中的清水只是多出一圈涟漪。
秋果用箸子搅动壶,将药水拌匀。
秋果将碗中水小心翼翼地装进竹筒里,装进大半筒。
秋果晃动竹筒,里面发出咣咣声。
秋果放下竹筒,盯住它,有顷,闭上眼睛,眼里流出泪水。
猛然,秋果睁开眼,动作麻利地将竹筒里的水全部倒回碗中,再拿出一只碗,将药水分作两半,一半倒进竹筒,另一半倒进她寻到的一只空瓶子。
秋果将装好药水的瓶子塞紧,纳入怀里,再将竹筒的塞子塞上。
秋果将竹筒捂在胸前,心底誓道:“苏秦,我的官人,秋果只能做到这些了!您喝吧,您大胆喝吧。如果您死了,余下这半就是秋果的,秋果一路陪你。如果您真的如……如她们所说,只是睡了,睡个长觉。秋果向天地起誓,无论官人睡多久,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秋果……都会守在您身边,为您洗澡,为您梳头,为您更衣,喂您吃,喂您喝,直到有一天,直到您不再吃了,不再喝了,不再出气了,秋果再喝下这瓶药,陪您!”
秋果誓毕,又跪一会儿,心道:“苏秦,我的官人,您千万、千万不要喝它!您即使渴死,也不要喝它……秋果……求您了……”
院中传出苏秦叫飞刀邹的声音与飞刀邹的应答。
秋果打个惊怔,将竹筒麻利地塞进行囊里,一把拎起,匆匆开门,走出。
飞刀邹不在,候在院里的是两个仆从。
秋果将行囊放在车里。
就在此时,苏秦大步走出他的寝舍,飞刀邹一手拎一只大箱子跟在身后,里面是苏秦的常读书籍及其他国际公务用品。
苏秦向所有送行的人拱手道别。
望着车辆缓缓地驰出院子,秋果哭了。
车出邯郸南门,走有两个时辰,苏秦口渴,从秋果收拾的行囊里拿出竹筒,感觉很轻,晃晃,见筒里只有小半筒水,寻思是秋果忘加水了,苦笑一下,仰脖喝下几口,看向道路两侧,问道:“邹兄,离漳水还有多远?”
“前面就是河梁,不到二里了!”飞刀邹扬鞭指向一个高堤。
“太好了!”苏秦应过,仰脖将筒中水全部喝下,将竹筒放好,“过漳水时,歇个脚,舀点儿水,秋果忘备了!”
“好咧!”飞刀邹应下,吆马爬坡。
不过五息,苏秦觉得肚子不适,舌头发麻,气紧,急叫飞刀邹停车,却是发不出声,继而两眼一黑,歪倒在车里。
飞刀邹跃马上堤,及至河梁处,喝马停车,跳到地上,笑道:“主公,河梁到了,竹筒呢,我下去舀水!”
苏秦没有应声。
飞刀邹看过来,见苏秦歪在车上,二目闭合,以为他睡去了,就没放在心上。
飞刀邹寻到他的竹筒,走下漳水,见水流清澈,掬几口喝下,习惯性地将竹筒灌上清水,晃荡几下,冲洗干净,而后灌满清水,快步上堤。
“主公,水来了!”飞刀邹将苏秦的竹筒递过去。
苏秦没有应声。
“主公?”飞刀邹觉得不对,摇晃他,已是不醒人事。
飞刀邹抚他鼻孔,尚有气息,摸脉,仍在跳动。探看四周,整条衢道上,视野里只他们这一辆车,几个行人远在二里开外,远处田野里有一些劳作的农人,近处无一可疑人员。
飞刀邹认定苏秦也许是患急病了,不再多想,调转车头,沿来路飞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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