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晨忙道:“大娘放心,只此事而已。只需告诉老奶娘你亲眼见过我,我一切都好,让她安心,劝她寻个机会离了安府。”
陆大娘点了点头,却仍未拿那银子。她道:“姑娘夜半拖着一身的伤到衙门击鼓报官之事,我听说了。安府里大家讳莫如深,但总有些人管不住嘴。衙门里也有些消息传出来,坊间各种流言……”
安若晨忙道:“大娘,我不会拖累大娘,给大娘再惹什么祸端,只是求大娘向我奶娘传句话,让她莫为我担心。”
陆大娘不理安若晨的话,径自往下说:“我听说姑娘逃时颇狼狈,逃之前一直被锁在屋子里,因着四姑娘失踪之事,姑娘屋子被搜了个彻底,首饰之类的都被拿走,更别提留下什么财物。如今听姑娘这么一说,就连姑娘最亲近的老奶娘都不知姑娘出逃计划,那姑娘的钱银……”
“是我预支的工钱。”安若晨观察着陆大娘的神色,她似乎并无恶意,但安若晨心中有些不安。
她信任陆大娘,当初选中她帮她租屋,也是观察了许久才决定冒险。之后陆大娘办事妥当,口风很严,从不多话,有何情况也会主动报信,让她觉得没有选错人。上回她求陆大娘办的是更麻烦的事,递了银子,她便愿办了。如今这不过传个话的小事,陆大娘却似有顾虑。
☆、第27章 (修订)
第27章
安若晨在心里快速盘算着。她看了一眼窗外,龙大、谢刚和宗泽清站在远处似乎在说话,视线虽不往这屋中瞧,但稍一转头,便能将她与陆大娘瞧个清楚。
“大娘。”安若晨向前倾了倾身子,离得陆大娘稍近。她猜陆大娘也许是顾忌这是军中地盘。
她轻声道:“这银子并无不妥,我答应为将军办事,是有工钱的。宗将军知我身无分文,先借了我些。日后我会还他的。将军们知晓我挂念奶娘,允了我找大娘帮忙。大娘拿了这钱银,绝不会有麻烦。这事除了几位将军,也并无其他人知晓。宗将军请大娘过来,该也是避人耳目的。大娘见过我的事,不会外传。”
陆大娘听得她如此说,将银子从桌上拿了下来,握在了掌心。拳头落回了膝上,安若晨再看不到。
安若晨松了一口气,道:“多谢大娘。”
“姑娘。”陆大娘没接安若晨的客套,也没打算告辞的模样,她再看了一眼窗外,转头回来盯着安若晨,声音又压低了些:“姑娘该是知晓,我夫家是军户。我嫁给我家汉子,聚少离多,但他对我却是极好。生了个儿子,他极欢喜,他说生儿子好,是护国的好材料。他还曾戏言,说他只是个伍长,但说不定咱们儿子能当上将军呢。”
陆大娘说到这里微笑起来,“当然只是玩笑。我只是想说,别家我是不知道如何,军户是苦的,但我家汉子乐意,他以自己能为国效力为荣,就算只是小卒,他也自豪。我儿子也如此。他年纪小,却随他爹,模样像,性子也像。那一年,他俩全没能回来。别人都劝我,趁着有些抚恤钱银时,能置办嫁妆,再找个人家,不然后半辈子会孤苦。我们穷苦人,比不得贵夫人守节得名,还是要考虑生计。但我不,我自己也能过得好,我不能对不起我汉子。我也不怕事,只要是对的事,该帮便帮,该做便做。”
安若晨静静听着,猜测着陆大娘话里的意思,心里颇有些感动。
“姑娘,上回租屋,我猜是姑娘自己要租的,我以为姑娘怕嫁后遭虐打,想留个后手,能有个容身之处。我收了姑娘的银子,是想教姑娘安心,恐姑娘不信我会办好,又托付别人。万一别人到处去说,为姑娘惹了麻烦便不好了。”
“大娘。”安若晨眼眶发热。
“我不为钱,那些银子我分文未动。”陆大娘从桌下探过手来,握住了安若晨放在膝上的手掌,塞过来一个布袋子。“姑娘,你是否有了麻烦?可是遭了逼迫?除了给你老奶娘传个话,我还能为你做什么?我进紫云楼一趟可不容易,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安若晨鼻子一酸,她何德何能,竟总遇上这般良善的好人。
“大娘,这些银子我不能拿。”她将布袋子给陆大娘推回去,可陆大娘却迅速缩回了手。
“拿着。无论如何,无钱银傍身可不行。这些钱银,本就是姑娘的。如若……”陆大娘再悄悄看一眼窗外,“如若姑娘还打算离开或是找地方藏身,总是需要些银子打点的。待老奶娘离了城,姑娘还能用什么由头让我进来?总归得想办法让自己好好的。”
安若晨用力眨了眨眼,忍住泪意。“大娘,龙将军是好人。”她看了一眼窗外,那三人仍在那儿说话。“他们只是碰巧在那儿叙话,并非想监视于我。若当真防着我,会找人在暗处盯梢才对。”
陆大娘想了想,觉得有理。“姑娘如何到的此处,日后如何打算,可能与我说?”
安若晨摇头:“大娘,说来话长,但大娘不必为我担心。我在此处真的很好,龙将军救了我,我会为龙将军办些事。我不会再逃,我妹妹不见了,我要找到她。”
“四姑娘?”
安若晨点头。
陆大娘道:“那好,我也替姑娘留点心,若是探听得四姑娘的消息,就来告之姑娘。”
安若晨感激道:“多谢大娘。”
“应该的。”陆大娘平静回道:“当初姑娘救我一命,我原先不懂,后来有那许多事,我想想也就明白了。姑娘大恩,我记在心里。”
安若晨的眼泪终于落下:“大娘。”她既是想通了所有事,就该明白陈姓屋主与她都是被她安若晨连累的。而陆大娘丝毫没有怪罪她,还谢她救命之恩。
安若晨道:“是我对不住你。”
“不怪你。”陆大娘道:“怨有头债有主,是那些恶人做的恶事,与你何干?”她顿了顿,问:“那些人,是细作吗?”
安若晨点头。
“你听到了他们的秘密,是吗?”
安若晨点头。
陆大娘沉默片刻:“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我会找机会与你老奶娘说的,你放心。你四妹的事,我也会帮忙留意。钱银你留着,你孤身一人在此,身边没有帮手,谁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总要有些傍身之物才好。若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再找我。我于这世上没甚牵挂,可不怕麻烦。”
安若晨哽咽点头。
陆大娘再看一眼窗外,站起身来,向安若晨施了一礼:“姑娘,我家汉子是个粗人,但他说过,但凡重情重义的,虽是小卒,也顶天立地。我深以为是。我觉得,这话也可以说,但凡重情重义的,虽是女子,也顶天立地。你不甘心婚事,你敢逃,我佩服你。你半夜去敲鼓呜冤,为找妹妹,我佩服你。你知晓陈老头丧命,惦记着我的安危,想法找人救我,我感激你。我祝你一切安好,请多多保重。”
安若晨见得她起身,也速速起身。听得她这番话,泪洒衣襟,深深一鞠躬。“大娘,我不如你。”
陆大娘笑了笑,告辞离去。
宗泽清进得屋来,见安若晨站着,手里拿着他借给她的碎银。
她将碎银递给他,眼眶里还含着泪,却在微笑:“宗将军,我真幸运,我总是遇着好人。”
宗泽清愣了愣,原想让安若晨将银子留着,但龙大在一旁盯着,他又不好意思起来。私下借点钱银给个姑娘是一回事,当着别人的面给姑娘钱银又是另一回事,确有不妥,遂接过了。
安若晨谢过他,给龙大、谢刚施了礼告辞。柱着拐杖走了。
宗泽清摸摸鼻子,握着那小块碎银,在龙大的盯迫下颇有些尴尬。只得没话找话:“将军啊,你看安姑娘真是个没出息的,别人帮她的忙不要她的银子,她就觉得对方是好人了,这般没心机,如何对付细作啊。”
龙大没回话。
谢刚道:“你这般的都当上将军了,莫替安姑娘忧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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