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樱讶然,不想月姨娘知晓昨晚的事儿,“不用,送了嬷嬷也不会收。”
月姨娘觉得是,抬起头,喜不自胜,“嬷嬷是宫里出来见过大世面的人,哪和寻常人相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妾身送去的,的确入不了她的眼,亏得有六小姐提醒,否则,妾身可见丢人现眼了,不成不成,我先回去和十三小姐说,她和你关系好,知道后铁定开心。”
仓促的给黄氏行了个礼,提着裙摆跑了出去,步伐轻快,看得出,月姨娘心情大好,宁樱失笑,和黄氏道,“月姨娘没有烦心事,活得快乐。”
“你能有什么烦心事?你既是觉得桂嬷嬷有本事,好好跟着学,差什么了告诉娘,娘替你办齐。”黄氏整理桌上的账册,心里有了成算,田庄铺子的管事阳奉阴违,欺上瞒下,该换了,只是不知,十年的时间,有没有被老夫人收买的。
桌上,厚厚的账册已剩下薄薄几本,上边的字迹龙飞凤舞,宁樱随手翻开,问道,“娘查到源头了?”
黄氏看她什么事都想打听,无奈道,“你多大的年纪,长辈的事儿别管,你既是要静彤跟着你一道学习,过两日,府里估计又不安生了,三房子嗣多,接下来发生什么,你心里有个底。”
宁静彤跟着桂嬷嬷学,府里众多小姐,都想博个好名声,宁樱若不应,厚此薄彼的名声便出去了,黄氏捋着宁樱耳鬓的碎发,叹道,“你头发毛毛躁躁的,多喝汤,补补身子,你姐姐的头发就很好。”
宁樱顺着黄氏的手,按住那几根飞扬的头发,“用不用拿剪刀剪了,藏进发丝就不会随风晃来晃去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能说剪就剪,多补补身子,头发会顺下来。”宁樱头发生得乌黑柔顺,偏冬天的时候毛毛躁躁,木梳下去,头发就追着木梳子走,打理头发便要费不少时辰,黄氏将不听话的几根法子顺着发髻捋了捋,道,“叫秋水给她挑两只花钿别在耳鬓处就好了。”
宁樱颔首,笑不露齿道,“可有樱桃的花钿,颜色娇艳些。”
“这我不清楚,得让秋水找找,没有的话,去外边铺子买。”黄氏在椅子上坐下,悠悠然和宁樱好话。
老夫人领着人来桃园闹了场很快就在府里传开了,随即传开的消息还有一件事,十三小姐会去桃园跟着桂嬷嬷学规矩,府里的小姐七岁启蒙,宁静彤才四岁,檀香缭绕的屋里,老夫人气得抚着胸口,“她就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谁跟她好,她就帮衬谁,谁若和她对着干,她就不让谁安生,老爷说她年纪小,从小养在庄子没什么见识,你瞧瞧她做出来的事儿,可是小孩子想得到的?便是老爷嘴里常称赞的静芸,心思也没有她重。”
佟妈妈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今日她丢了老夫人的脸,随后引来青娘对宁府嗤之以鼻,老夫人该是不会放过她了。
老夫人心里的确气佟妈妈,然而,宁国忠在,发落佟妈妈不是时候,摆手道,“你下去吧,回屋想想今日做错了什么,一大把年纪,被小丫头骗子吓得跪地不起,你啊,老糊涂了。”
佟妈妈脸色一白,额头贴地道,“是。”她服侍老夫人多年,今日被老夫人当面斥责,传到其他人耳朵里,她怕也沦为笑柄了。
宁国忠坐在沉黑漆木椅子上,面色沉着,沧桑的眼角眯起深邃的褶子,老夫人自顾说话,回过神,看宁国忠脸色不好,嘴角颤动两下,止住了声。
“你活了一辈子,和小六计较做什么?她心思深是她自己的本事,瞧瞧你这副样子,可有半点主母的风范?小六昨日挨打是事实,薛府送来嬷嬷乃一番好意,嬷嬷如何教养小六是嬷嬷的事儿,你横插一脚做什么?”宁国忠语气极为不善,宁樱的奶娘去薛府,连夜,小太医就送了嬷嬷过来,他派人打听过了,桂嬷嬷的确是宫里的老夫人,年轻那会在殿前侍奉茶水,六皇子成亲,皇上突然想起桂嬷嬷来,点了桂嬷嬷的名去薛府伺候薛怡,众位皇子公主的亲事有皇后太后老人家做主,桂嬷嬷却是皇上指给薛怡的人,爱屋及乌,皇上的偏袒之心可见一斑。
不管桂嬷嬷为何而来,薛府看重宁樱不假,只此一点就够了,偏偏,老夫人不当回事,去桃园闹,得了青娘子的厌恶不说,桂嬷嬷心里如何看宁府?出了宁府,如何与人说宁府的事儿?念及此,宁国忠气不打一处来,偏生这会儿,柳氏从外边进来,宁国忠皱了皱眉,“何事?”
柳氏素来怕宁国忠,听其语气不好,心下愈发小心翼翼,一字一字顿道,“青娘子说小六身边既是有教养嬷嬷,她留下无用,儿媳劝不住,只得叫账房多支取五十两银子以表达对青娘子的无奈。”
柳氏心里明白,青娘子从小耳濡目染,为人守旧,遇事直来直去,是非对错恩怨分明,今日的闹剧在青娘子看来是老夫人不分尊卑挑起的,青娘子哪还会留下,至于说桂嬷嬷,不过是青娘子借故离开的说辞罢了,请神容易送神难,柳氏原以为青娘子不好打发,今日一闹,青娘子主动请去,鄙视之心可想而知。
老夫人撇了撇嘴,“你可与她说了宁府发生的事儿?”
柳氏颔首,轻声道,“青娘子说她不是爱说三道四的事儿,宁府的事儿与她无关,往后怕也没什么往来,不会与人多言宁府的私事。”
老夫人松了口气,回神细想今日发生的事儿,总觉得哪儿不合事宜,一时半会儿琢磨不出来。
“明日叫小六过来,你给她道歉,她要帮衬谁是她自己的事儿,静彤那孩子心眼不坏,都是宁府的孩子,值得你小题大做?”宁国忠看得长远,宁静彤不过是个庶女,若因为宁樱,往后高嫁,对宁府来说是门好事,宁国忠沉吟片刻,转而看向柳氏,声音浑厚如钟,“静芳年纪不小了,做什么都该想想后果,在府里,大家让着,往后嫁了人,做事也这般莽撞不计后果,丢的是咱宁府的脸。”
柳氏诚惶诚恐的低下头,不置一词。
清晨,天边露出鱼肚白,渐渐,光色明亮,宁樱正准备用早膳,门口的丫鬟通传说宁静彤来了,看得出来,是精心打扮过的,玫红色褙子,里间是身月白色绣花长裙,米分雕玉琢,看着便叫人喜欢,宁樱揉了揉她的脸颊,目光柔和,“可用过早膳了?”
宁静彤柔柔一笑,低头瞅了眼自己略微凸起的肚子,因着穿得厚,并不明显,声音甘美清甜,“吃过了,姨娘说要去荣溪园请安,不能晚了,天不亮就把我叫醒了。”
月姨娘心里欢喜,这种事儿倒像是她做的,宁樱微笑,“往后可以稍晚些,因着第一天,月姨娘怕你迟到,你与她说说,往后就好了。”
宁静彤点头,乖巧的爬上椅子,左右望了两眼,不见桂嬷嬷影子,问宁樱道,“嬷嬷呢?姨娘说嬷嬷厉害,什么都懂,静彤跟着学,再大些,谁都不敢欺负静彤了,而且,谁也不敢欺负姨娘。”
宁樱一怔,嘴角笑意不减,“嬷嬷还在休息,我们从荣溪园回来,嬷嬷就在了,你好好学,往后比谁都厉害呢。”宁樱咬着筷子,多看了宁静彤两眼,随即继续吃碗里的饺子。
荣溪园较往常安静许多,宁樱和宁静彤到得是最晚的,不过,她已习惯了,行礼后便牵着宁静彤在黄氏身侧坐下,等着老夫人刁难。
老夫人妆容精致,厚厚的脂米分盖住了眼角黑色,而细密的褶子却稍显白皙,脂米分能掩饰疲惫倦色,然而盖不住岁月的老态,老夫人一遇着点烦心事,就会显出与年纪相符的气质来。
“小六啊,祖母昨天糊涂才去桃园吵你,你啊,可别记恨祖母,祖母也是担心你被人蒙蔽走了歪路。”老夫人取下手里的镯子,朝宁樱招手,笑得一派慈爱,“你回来,祖母也没正经给过你什么,这镯子祖母一直带着,能保佑你往后平平安安的,收着吧。”
她的东西,宁樱哪敢收,虚以为蛇道,“祖母喜欢这只镯子便留着吧,樱娘回来,祖母不是送过礼了吗?”
老夫人笑着拉过宁樱,仿佛昨日的争锋相对是场梦境,她与宁樱祖孙关系和睦,感情深厚。
“你不肯收祖母不强求,过些日子,祖母去南山寺上香,替你求个平安符,桂嬷嬷刚来府邸,你多跟着她学,我与你大伯母二伯母们去就成。”老夫人话锋一转,说起了上香之事,宁樱螓首低垂,缓缓道,“祖母说的是。”
老夫人不提,她倒是忘记老夫人年前都会去南山寺上香这事了,不过离过年还有些时日,老夫人这会儿开口,摆明了不想她跟着,拿桂嬷嬷说话,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上辈子,没有桂嬷嬷,老夫人去南山寺上香她去了,在那里,差点没了命,若不是翠翠救了她,或许,她活不到后边。
这辈子,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去的,老夫人这般说,正合她意,至少,不用欠翠翠人情……
第031章入府做妾
老夫人看宁樱这会低眉顺眼,不骄不躁,安安静静的,心头又升起股无名火,宁樱装的像,若非见识过她的泼辣,老夫人很难将面前这个秀丽曼妙的孙女和那个泼辣阴狠的宁樱联系起来,吃过亏,才知是她小瞧了宁樱,自己这个孙女可不是简单的。
“你跟着桂嬷嬷好好学,梧桐院和桃园离得远,你和你娘不用整日过来,一月来一回看看我就好,就是静芸,我也让她在屋里休息,不过来请安了。”老夫人语气轻和,望着屋里一众人,感慨道,“往后不用整日往我这边跑,偶尔过来陪我说说话就好,天冷了,多注意身子,别着凉了。”
又说了几句话,瞅着时辰差不多了,老夫人扬起手,面露倦色,“时辰不早了,各自忙去吧。”语毕,叮嘱藏在黄氏身后的宁静彤道,“桂嬷嬷是宫里的教养嬷嬷,见多识广,你年纪小,凡事跟着六姐姐学,不可使小性子惹嬷嬷不快,明白吗?”
宁静彤受宠若惊,从黄氏身后探出半边身子,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看老夫人脸色不太好看,唯唯诺诺藏了起来。
顿时,屋里安静下来,宁樱视线暗暗扫视一圈,不见宁静芳身影,嘴角不自主的扬了扬,挽着黄氏走出院子,身后,柳氏与一众庶女说话,宁樱竖着耳朵,侧身听了几句,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只字不提宁静芳为何不过来给老夫人请安的事儿。
黄氏留意着女儿的举动,知晓她是打听宁静芳,心下无奈,轻轻的说道,“你七妹妹昨日打翻了老夫人最爱的青花瓷茶杯,还出言顶撞老夫人,被老夫人罚禁闭了,三五天出不来。”
打翻茶杯不过是个幌子,得罪老夫人才是真的,宁静芳受罚和宁樱料想的不差,昨日是宁静芳领着老夫人来的桃园,老夫人心里记仇,吃瘪后铁定会拿人出气,佟妈妈是个奴才,惩罚她不足以熄灭心中怒火,宁静芳不同,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苦头,老夫人把气撒到宁静芳头上,一来是气宁静芳挑唆算计她,二来则是杀鸡儆猴的意思了。
宁静芳遭殃,宁樱心下高兴,挽着黄氏的手臂,步履轻盈,柳氏走在后边,看宁樱背影活泼动人,柳氏目色一沉,宁静芳惹恼老夫人,被关在屋里抄写佛经,而宁樱却好好的,老夫人不仅不疾言厉色,反而拉下身段向宁樱道歉,纵使宁樱背后有薛府撑腰,老夫人也不该这般阿谀奉承,失了分寸,长辈向晚辈道歉,传出去不叫叫人贻笑大方吗?
感觉到背后射来一道狠厉的目光,宁樱回眸,柳氏脸上的阴翳来不及收敛,被宁樱看得清清楚楚,一时之间,柳氏面色悻悻,宁樱却浑然不觉,嘴角扯出阁出水芙蓉的笑,清脆道,“大伯母是担心七妹妹吗?别着急,祖母做什么都是为了七妹妹好,挑拨离间不是君子所为,七妹妹从小读圣贤书长大,这些道理该清楚才是。”
柳氏又气又恼,宁静芳被罚这事一致说的是打翻茶杯,不想被宁樱一句话拆穿,柳氏垂下眼,不得不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宁国忠诸事由着宁樱,她如何越得过宁国忠训斥宁樱,嘴角勉强一笑,道,“小六说的是,我平日太纵着你七妹妹,才让她犯下这种错,往后你多劝劝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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