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还能听到宁静芸嘴里的破骂,黄氏头痛的皱了皱眉,朝苟志道,“静芸以前不是这样的性情,约莫是被脏东西迷了眼,你别放在心上,我再劝劝她。”
苟志俯首作揖,张了张嘴,他出身不好,可若强人所难逼着宁静芸嫁给他,亦不是他所想,但看黄氏眼神坚定,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英雄难过美人关,他知道美色误人,然而,却想争取一下,或许有朝一日,那个女子能喜欢自己。
宁樱听说这事儿已经是第二天了,雨淅淅沥沥下着,哪儿也去不了,闻妈妈去库房找了两匹颜色厚重的布料出来为宁樱裁剪衣裳,顺便说起了荣溪园发生的事儿,宁静芸不知好歹,往后有吃苦的时候。
嫌贫爱富,贪慕虚荣,这便是宁静芸,宁樱觉得可惜了苟志,那样内敛低调的少年,被宁静芸口无遮拦的轻贱。
“我娘伤透了脑筋吧?”黄氏眼中,宁静芸贤淑稳重,性子被老夫人养歪了,然而总认为宁静芸是个好的,很多时候,黄氏担心她闹笑话丢脸,却不担心宁静芸总提醒她好好跟着宁静芸,谁知,宁静芸闹出这等事情来。
闻妈妈站在桌前,一只手压着锦缎,一只手握着剪刀,下手干净利落,叹息道,“三夫人难受是真的,五小姐也不知被什么迷住了,那种话都说得出来,传出去,五小姐名声尽毁不说,府里所有的少爷小姐都要受到牵扯。”
秦氏着手给宁成昭宁成德说亲,闹出这等事儿,好人家的姑娘谁愿意嫁进来?
而且,看宁静芸那股拧劲儿,这事儿估计没完。
不成想,闻妈妈一语成籖,府里半夜真出了事儿,宁静芸跑了。
夜半时分,将自己关在屋里谁都不见的宁静芸嚷着肚子痛,丫鬟推开门进去,被宁静芸砸晕过去,宁静芸是穿着丫鬟的衣衫出的门,说是五小姐不舒服,去前院请大夫,光线昏暗,院门外的婆子的确听着宁静芸喊疼的声音了,没有多想就放了人,谁知,许久不见人回来,两人觉得不妥,叫门口的丫鬟进屋瞧瞧,床榻上的“宁静芸”捂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丫鬟心里担心宁静芸疼得晕过去了,轻轻掀开被子,看清那张脸后,惊慌失色,身子瘫软在地,大哭起来。
婆子进屋一瞧,心知坏了事儿,急急忙忙去梧桐院叫人。
黄氏心情不好,宁伯瑾不敢招惹她,这些日子两人依旧分床睡,不过关系好了许多,听到门外的嘀咕声,半梦半醒的宁伯瑾当即坐了起来,以为是宁国忠有事找他,穿鞋下地走了出去,“什么事儿?”
婆子脸上血色全无,双腿发软,支支吾吾道,“五小姐跑了。”
宁伯瑾脸色大变,音量不由得拔高,“什么跑了?半夜三更的,她能跑哪儿去?”
被惊醒的黄氏快速穿衣,吩咐吴妈妈进屋,宁伯瑾回味一番,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顿时睡意全无,也叫过小厮,要他们顺着院门的方向找。
黄氏随意披了件衣衫,问清婆子事情的前因经过后,让吴妈妈提着灯笼奔了出去,宁伯瑾暗骂宁静芸来事,半夜不叫人安生,眨眼间看黄氏走得快不见踪影,抬脚追上黄氏,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宁静芸从荣溪园回来便将自己锁在屋里,谁都不敢见,这会屋里杯盘狼藉,茶杯花瓶碎裂一地,桌椅横七竖八倒着,床上的丫鬟醒过来了,得知宁静芸穿着她的衣衫走了,面露哀戚,兔死狗烹,黄氏不会放过她的,不只是她,落日院的丫鬟婆子皆惴惴不安,提心吊胆的瞪着黄氏发落。
黄氏这会披散着头发,脸色煞白,检查了番首饰盒,贵重的首饰没了,宁静芸放银两的盒子如今空空如也。
宁静芸是有预谋的,黄氏坐在床前,又气又愧,宁静芸完全不把宁府的名声当回事她不怪她,然而,她可知这一走,牵扯到多少人?
首当其冲的便是宁樱,她一母同胞的妹妹,往后让宁樱如何见人?有她这样子的姐姐,谁愿意娶宁樱。
宁伯瑾望着乱糟糟的屋子,也六神无主,站在黄氏身侧,来回踱步道,“这可如何是好,她婚期都定下了,夜里不见踪影传出去会名声就没了,被御史台的人抓到把柄,我在礼部可就完了……”
受宁国忠教导,他最怕的便是御史台了,他不想在礼部任职,可也不能被皇上贬官,顿时愁眉不展,眉宇拧成了川字,喃喃自语,跟魔怔了似的。
黄氏这会也心烦意乱着,让宁伯瑾晃得头晕,没个好气道,“给我坐下,这会还不赶紧派人出府寻人,你念叨就能把人念叨回来?”
宁伯瑾面色一滞,害怕的缩了缩脖子,打量黄氏两眼,抬脚就往外走,讪讪道,“我这就去。”
他怕宁国忠,也怕黄氏,骨子里带的,改不了。
宁静芸存心逃离,宁伯瑾哪会找到人,暗沉沉的天露出鱼肚白,宁伯瑾才从外边回来,身上衣衫被雨水淋湿,发髻散乱,脑袋昏昏沉沉的,走路步子都是虚的,带着侍卫沿着大街小巷找了一宿都没遇着人,宁静芸在京城的铺子他也去找了,还是没人。
他顾不得给宁国忠请安,先回了梧桐院告知黄氏结果,说话含糊不清,身子歪歪扭扭,黄氏也一宿没睡,派出去的人现在还没回来,宁静芸要么是去了礼部尚书府要么是清宁侯府,错不了。
吴妈妈看黄氏垂头不言,小声提醒黄氏,“三爷约莫是发烧了,话都说不清楚,夫人探探三爷的额头,别五小姐没着落,府里先乱了。”
黄氏也察觉到宁伯瑾脸比平时红,发梢还淌着水,手探向宁伯瑾额头,果不其然,烫得厉害,和吴妈妈扶着宁伯瑾去罩房,叫小厮伺候宁伯瑾洗漱,自己先退了出来,吩咐吴妈妈道,“你去外边找个大夫来瞧瞧,顺便叫秋茹去厨房熬完姜汤,告诉老爷三爷生病的事儿。”
昨晚的事儿纸包不住火,宁国忠早就知道了,还让金顺带人出去找,黄氏清楚,宁静芸居了心离开,哪那么容易找得到?
想到这,黄氏神色悲戚,宁静芸做出这种事儿,苟家那门亲事是不能要了,她心里觉得对不起苟志,苟志心里是喜欢宁静芸的,否则,不会在宁静芸受人非议的时候坚持这门亲事。
吴妈妈看她一宿没睡,脸色憔悴,劝说道,“老奴记下了,夫人休息会儿,五小姐的事儿还得想个法子出来才是。”
黄氏苍白的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吴妈妈心底叹气,宁静芸就是个不省心的,她怀疑宁静芸是和男子私奔了,可也知这等话是万万不敢说的。
不一会儿,宁国忠亲自过来了,宁伯瑾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他怀疑宁静芸会去清宁侯府,前前后后绕了几圈没有见着人,宁府周围的大街小巷走遍了,不知宁静芸哪儿去了。
这个女儿养在老夫人身边,言行举止无可挑剔,否则当初也不会入了清宁侯世子的眼,加之宁静芸长得漂亮,他心里多少有些欣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儿长得好看,他面上有光,但是没想到,结果出了这种事儿。
宁伯瑾的病一半是淋雨所致,再者就是担心御史台弹劾他,宁国忠和黄氏责怪他,子不教父之过,他难辞其咎,各种情绪交织,才病倒了。
宁国忠坐在正厅,眉头紧皱,语气不甚好道,“静芸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做?”
深闺中的小姐,半夜离家出走,传出去,外人的唾沫星子能让宁府一辈子抬不起头做人,宁国忠怀疑宁静芸和程世子私奔了,但是无凭无据,若光明正大的去清宁侯府问人要人,他拉不下这个脸,而且,清宁侯未必给他这个面子。
“她既是怀疑我有险恶用心,由着她去了,不过还得劳烦父亲出面,对外就说她病重,得送去蜀州庄子养着,苟家那边我和三爷亲自说,苟志不是说三道四的人,不会乱说的。”黄氏坐在宁国忠对面,脸上无悲无喜,异常平静。
宁国忠没有说话,眼下来看,为了保全宁府的名声只有这样做了,程世子回府后双腿受了伤,养好后走路一瘸一跛的,侯夫人为他说亲,好些人家都不肯,老夫人便将主意打到怀恩侯府的小姐身上,被怀恩侯夫人委婉拒绝了,怀恩侯与清宁侯关系交好,为了儿女的亲事,两人不如往前亲近了。
这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儿。
看黄氏心力交瘁,宁国忠还得处理接下来的事情,没有久待,对宁静芸,他感情不深厚,不能换取利益,弃了便弃了。
当天清晨,一辆马车从宁府缓缓驶出城门,朝着蜀州的方向奔去,说是宁府五小姐病重要去庄子养一段时间……
就在消息慢慢散开的同时,一辆毫不起眼的轿子进了清宁侯府。
宁静芸,往后就是富贵人家的妾了。
宁静芸的事情给黄氏打击大,宁伯瑾又病着,半个月,黄氏身形消瘦得不成样子,看上去老了十岁,健康的肤色瞧着有些枯黄了。
宁樱每日都去梧桐院陪她,或陪她静坐着,或陪她说说话,黄氏不爱开口,常常沉默许久才回她一句,多是风牛马不相及的话,宁樱心底反思过,若她知道宁静芸利欲熏心到如此地步,当初还会不会拦着她不嫁给程云润,那时候的宁静芸,原本是可以嫁去清宁侯府做世子夫人的,而不是,如今程世子的小妾,而程云润的世子之位,保不保得住还不好说。
清宁侯膝下不只程云润一个嫡子,而程云润如今的模样,继承侯爵会被京城上下奚落,清宁侯自己不提,朝堂上也会有人提出来了,程云润的世子之位,迟早会被摘了,宁静芸的算盘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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