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声落下,金桂就在院子喊,“大少爷,五小姐说身体好些了,可以启程了。”
宁成昭失笑,“来了。”
房间里有虫子,夕花不知虫子是哪儿来的,手背通红,又疼又痒,宁静芸听说了后哪还敢留在房间里,昨晚蚊嗡嗡不停,除了虫子怕还有老鼠,想着宁静芸恶心不已,只得去马车上待着,而且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她感觉浑身上下都痒,好似有蚂蚁爬似的,驿丞大人送几位离开时,看宁静芸脸色惨白如纸,还好心提醒道,“五小姐脸色不太好看,用不用请大夫来瞧瞧?”
宁静芸心口一阵恶心,在房间里吐了回,这会儿肚子里没货了,吐也吐不出来,她迫不及待的离开,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宁樱走在身后,朝驿丞大人颔首道,“大人客气了,姐姐没什么事儿。”
驿丞大人看宁樱容色晶莹如玉,清雅高华,举手投足贵气十足,愈发放低了姿态道,“哪里的话……”
一路上,马车又停了几回,闻妈妈心里略有抱怨,今日的事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因为什么,亏吴妈妈还说宁静芸改好了,明显是阳奉阴违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宁静芸能改好才有鬼呢。
当着宁樱的面她没说宁静芸不好,抿着唇,满脸不悦,一眼就看得出来所谓何事,宁樱反过来劝她道,“奶娘气什么,好好欣赏沿途的美景,放松心情多好,我心里欢喜着呢。”
一行人慢悠悠朝着昆州方向走,九月底了还在昆州旁边的钦州晃悠,闻妈妈也不抱怨了,跟着宁樱,一路上买了不少好玩意,价格实惠,丝毫不比京城的逊色,听宁成昭的话说再有两日就到昆州了,一路南下,高大宏伟的建筑被矮小的房屋取代,泛旧的泥墙,灰白的院墙,透着古老而陈旧的气息,田地间劳作的有男有女,说说笑笑,嗓门很是嘹亮,哪怕在马车里,也能将对话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闻妈妈想到宁樱说话时的大嗓门,“钦州人和蜀州人说话都喜欢拿嗓子喊?小姐可别沾染了这个习惯,大家闺秀,轻声细语,笑不露齿是常态,您可别出京什么都忘记了。”
宁樱撩起帘子,望着田野里劳作的男男女女,平生出一种亲切感,“我打小说话声音大,回京后刻意压制着,蜀州没那么多讲究,想来钦州也是,入乡随俗,如果在这种地方你还故作京城大户人家小姐的矜持,会被人看不起的,何况,我说话素来都是这样子的,奶娘可以问问吴妈妈。”
闻妈妈撇嘴,吴妈妈心向着宁静芸,两人间生了罅隙,她不想找吴妈妈说话,顿了顿,道,“那小姐注意着,别把嗓门喊破了,声音是女子的第二张脸,重要着呢。”
“知道了,大哥说今日在钦州城转转,他给苟哥哥去信,明日再出发,你看着有什么想买的尽量买,大嫂给了不少银子呢。”宁成昭问她誊抄了份刘菲菲要的东西,想来是自己给刘菲菲买,她记不清宁成昭和刘菲菲上辈子夫妻感情如何,实际上,离开京城后,关于上辈子的很多事儿她都不记得了,她想,是不是生活久了,那些事儿自然而然就给忘记了。
闻妈妈探头望着窗外,田野里蔓延着收获的喜悦,一路南下,见识多了,闻妈妈倒是觉得后宅中明争暗斗的夫人小姐有些矫情了,她们生来衣食无忧,养尊处优,不好好珍惜自己的日子,整日尔虞我诈,试图争个高低,换到这种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整日为田地里的庄稼忙活,哪有心思放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过好自己的日子都已足够了呢。
人哪,毛病都是闲出来的。
钦州城墙有些年头了,残破不堪,闻妈妈有些担忧,见惯了京城富庶和繁华,乍眼瞧见街头衣衫褴褛的行人,她不适应,抬手遮宁樱的眼睛,以防侮了宁樱双眼,宁樱拉着她,习以为常道,“奶娘,这种人在蜀州到处都是,他们的衣衫好好的呢,打了补丁,你仔细瞧瞧是不是?”
昆州四季如春,钦州毗邻昆州却没延续昆州的清爽,反而更热些,街上甚至有光着膀子行走的男子,闻妈妈惊呼声放下帘子,脸色通红,边上的金桂银桂也不好意思的收回了目光,反观宁樱,一脸镇定坦然,目不转睛望着外边。
闻妈妈心急,不顾宁樱反抗的拉着她转身,声音急切,“小姐莫看了,传出去,您的名声就坏了,什么人哪,出门穿得如此伤风败俗……”想到那蜡黄黑瘦跳动的膀子,闻妈妈脸色发烫,说什么都不肯宁樱再掀开帘子,“待会小姐把帷帽戴上再下马车,别被人冲撞了。”
宁樱哭笑不得,解释道,“钦州民风如此,奶娘不必心焦,您瞧瞧,路上的行人好些都光着膀子呢,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成,男女有别,您被人冲撞了怎么办,待会让金桂银桂扶着您,您一路低头,别东张西望。”闻妈妈神色严肃,脸红成柿子了。
宁成昭挑了件装饰得不错的客栈,要了三间上房,宁樱被金桂银桂左右扶着,上上下下裹得严严实实,宁樱透着薄薄的帷帽发现小二见鬼似的瞪着她,她左右挣了挣,无奈的扯了扯金桂的衣衫。
而金桂被小二露出来的精壮的胳膊羞得抬不起头,倒没留意到宁樱挣脱了她去,她想,钦州人怎么这样子,坦胸漏背,和京城那些不正经的姨娘差不多,宁樱抽回手,兀自取下头上的帷帽,大大方方的看向小二,她肌肤胜雪,美目流盼,让小二看花了眼,张着嘴,一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掌柜的坐在柜台后,抬眼,也被宁樱的容貌惊着了,不过他看到的不是美色,而是对方不俗的身份,满脸堆着笑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几位客官可是住店?”
宁成昭挡在宁樱身前,眼神微眯,礼貌道,“屋子准备好了,不牢掌柜的费心。”
他先上楼查看了下屋子,留下两个丫鬟收拾楼上,从宁樱捉虫吓唬过宁静芸后,宁静芸对住宿的要求极高,宁成昭自己都留下了阴影何况是宁静芸,每到一处,必然会让丫鬟把屋子打扫干净,又买了许多熏香燃着,防止屋里有老鼠。
掌柜的看是宁成昭,笑得愈发和善,“客官说得对。”
来人通身的做派一看就是远道而来的官家少爷,是他们招惹不起,避着些总是好的。
回到屋里,闻妈妈和金桂为宁樱铺床,嘴里抱怨不已,“大少爷说这间客栈好,老奴瞧着什么都不行,瞧瞧那小二穿的衣衫,哪是正经人穿的,该和大少爷说声,换间客栈才好。”
宁樱打开窗户,望着街道上形色匆匆的行人,温声解释道,“钦州人都是这般打扮的,我瞧着县衙就在旁边街道上,此处该是钦州繁华地段了,换其他客栈,比不上这间怎么办?”
闻妈妈一怔,想想也是,然而她瞧不起小二的穿着,尤其想着露出来的两只手臂,脸红不已,放下手里的褥子,道,“老奴找大少爷说说,让店里的小二穿得严实些,光天化日,衣不蔽体像什么样子,小姐别不当回事,传到京城,不知会被多少人笑话呢。”
说着,她气呼呼的出了门,宁樱听到对面屋里传来说话声,然后闻妈妈走了出来,脸上红晕散退不少,“大少爷说会和掌柜的说,小姐坐下歇歇,这钦州城没什么逛的,太阳毒辣,还是别出门了。”
闻妈妈瞧不起钦州还有一点,这里的人普遍偏黑,皮肤粗糙得很,一白遮千丑,人一黑,立即丑了三分。只是,钦州百姓的肤色和钦州城的气候有关,她没有品头论足的权利,而且她管不了别人。
于是,她只有看紧了宁樱,别人如何她不管,宁樱不能黑了。
天热,冰块融化得快,故而,钦州城用冰块的人家都是有钱的名门望族,像客栈这种小地方是没有冰块的,宁樱坐在窗户边,后背的衣衫湿了,贴在身上难受得很,“我知道了,不会出门的,天黑了我们再出门,银桂,让小二打点水,我洗漱一番。”
银桂称是,这些日子她也练就了大嗓门,不用下楼,站在楼梯口,径直朝着下边喊道,“小二,备水。”
声音震得闻妈妈身形晃了晃,仿佛脚下的木板在颤动,抱怨宁樱道,“瞧瞧银桂成什么样子了,都是小姐惯出来的,不知道还以为哪儿来的野丫鬟呢。”
而隔壁屋里,传来宁静芸不高不低的娇弱声,“吴妈妈,我头晕,这屋子不是在晃吧?”
她听到吴妈妈说,“是银桂吩咐小二备水呢,五小姐别想多了,没有的事儿,您先歇会儿,待会让金翘下楼叫水。”
老夫人送给宁静芸的四个丫鬟,冠以夕字,分别是夕花,夕雪,夕风,夕月,而黄氏为宁静芸准备的丫鬟以金字排序,金翘,金桔,金芍,金薇,吴妈妈看不起夕花四人,一路上也想找借口打发了,谁知四人察觉到什么,安分守己,规规矩矩的,严格如她都挑不出错处来,也没找着机会打发。
想到马上要到昆州了,不能让四人继续跟着,她舌头一转,道,“罢了,金翘,让夕花下楼吩咐声。”
木墙不隔音,宁樱将吴妈妈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吴妈妈,待宁静芸的确有几分真心在里边,若有朝一日宁静芸原形毕露,不知会伤多少人的心,而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太阳毒辣,宁成昭也不敢出门,问了小二城里大致有哪些好玩的铺子,分布在哪条街道,准备太阳落山带宁樱转转,宁樱好玩,宁静芸不爱走动,和两个妹妹相处久了,谁高谁低他心里有了定论,宁静芸从小锦衣玉食,吃不得一丁点哭,宁樱却是个能屈能伸的,彪悍起来,无人能敌。
想到宁樱操着一口蜀州口音和人讨价还价,争执得面红耳赤就为了声十来文钱,宁成昭心下摇头,宁樱的性子他都有些捉摸不透,说她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吧,可进退有度,待人谦和有礼,礼数比宁静芸还好,说她是大家闺秀吧,大着嗓门,站在男子跟前毫不相让,两种反差在宁樱身上竟一点不矛盾,委实怪异。
日落西山,晚霞脱去红衣,倾泻下灰白的光,街头喧闹起来,传来小贩的叫卖吆喝声,宁樱睁开眼,睡前洗过澡,这会里衣又湿了,她唤金桂为她穿衣,听门口传来宁成昭的敲门声,“六妹妹,想出门逛吗,我陪你。”
宁樱面色一喜,回答,“好,大哥去楼下等我,半刻就好。”
第74章闻声识人
金桂伺候宁樱穿衣,隔壁屋里又传来动静,是吴妈妈在训斥夕花,用词粗鄙,金桂蹙了蹙眉,下意识的看向边上的闻妈妈,果不其然,闻妈妈脸色不太好看,径直对着木门道,“一大把年纪了,训斥丫鬟该说什么你自己拎不清吗?六小姐在呢,别辱了六小姐耳朵,要骂人,找个隔音的地方去。”
顿时,隔壁的声音没了,不过响起女子压抑的闷哼声,像是在极力忍着什么,怕是吴妈妈在教训夕花,闻妈妈摇头,握着木梳子的手微微动了两下,凑到宁樱耳朵边,压低声音道,“吴妈妈是糊涂了,待会小姐和大少爷出门,紧跟着大少爷别走丢了,顺便提醒大少爷,再有两日就到昆州,给苟少爷去信可以挑成亲的日子了。”
宁静芸身子羸弱,娇贵矜持,她寻思着早日摆脱宁静芸才是上策,吴妈妈说宁静芸走之前给黄氏做两身衣衫感动了她,她自己也不想想,宁静芸打小养在老夫人膝下,如何让人心软疼惜,宁静芸会不知,而且那四个丫鬟,一路上吴妈妈都在找机会打发了,奈何抓不到错处,姜还是老的辣,老夫人培养这四个人居心叵测,早日把宁静芸交到苟志手上,她们完事离开才能松口气。
宁樱点了点头,实则,中午吃饭时她已经暗示过宁成昭了,宁成昭说他会写进信里的,宁樱想知道,何时宁静芸才会露出马脚,原形毕露,如果宁静芸熬得过这关,往后回京遇着了,她不介意姐妹两摒弃前嫌,互相扶持,前提是宁静芸随遇而安不生幺蛾子,不然事情戳穿,最难受的是黄氏,宁静芸不改好,黄氏认定是她没有亲自教养的过错,寝食难安,指责愧疚,宁静芸有法子隐瞒黄氏一辈子就算了,否则的话,她们姐妹反目成仇不远了。
闻妈妈担心路上有人冲撞宁樱,挑了件在路上买的天青色绣折枝堆花襦裙,颜色朴实,款式平平无奇,走在路上不引人注意,她宁樱盘发,贵重的头饰全收起来了,专挑了木簪戴在宁樱头上,素净低调,她又建议宁樱,“外边影影绰绰,小姐别太出挑才是,待会让金桂给她抹点粉,不是说入乡随俗吗?大家都黑着,小姐太白了不太好,抹黑些,出门不打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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