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咳嗽了,快回屋喝完姜汤睡会吧。”金桂朝她们挥手,见二人走了才关上门回到屋里,她没有进内室,坐在正屋的角落里,亮起灯,找出针线篮子,做小孩子的衣衫。
被子里暖和,宁樱抱着被子滚了一圈,探出手摸了摸身侧,身侧空空如也,褥子也是凉的,她猛地睁开了眼,床畔的枕头没有睡过的痕迹,她蹙了蹙眉,撩起帘子喊了声金桂,外边传来应答声,宁樱问道,“世子爷一宿没回来?”
回来后她昏昏沉沉睡了,夜里发生的事儿一概不知,才大年初三,谭慎衍就开始忙了?
金桂挑开帘子,回禀道,“青山院的罗定找世子爷,世子爷跟着走了就没回来,可要奴婢去问问?”
“算了,别打扰他。”昨日在宁府,宁樱有些认床,休息不好,回来时马车行驶得慢,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不知罗定找谭慎衍所为何事。
金桂推开小扇窗户,服侍宁樱更衣,见宁樱气色不错,说起找产婆和奶娘的事情来,宁樱见黄氏生孩子,知道些内里的事儿,产婆好,生孩子用不着手忙脚乱,奶娘更是重要,她和金桂道,“我记着了,出了正月让陶路打听一下。”
金桂点头,这是闻妈妈提醒她的,宁樱怀头胎,闻妈妈心下紧张,厨房那块看得严,刚来的厨子闻妈妈不知其秉性,受在厨房,生怕宁樱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伤了肚子里的孩子,比谁都紧张。
宁樱装扮一新,走出内室遇着谭慎衍从外边回来,身上的内衫换过了,衣容整洁,宁樱瞅了眼屋外,天色晴朗,树枝上的雪晶莹剔透,看不出是冷是热,她问谭慎衍道,“昨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谭慎衍进屋,脱下身上的外衫递给金桂,言简意赅说了几句,宁樱怀着身孕,谭慎衍不想她忧心,可不能什么都不和她说,后宅的事情和前边息息相关,宁樱有所提防也好。
听了谭慎衍的话,挽着他胳膊,思忖道,“你说背后之人的目的是什么?”宁樱细细想过,对方若只为了那个位子,派人闯进青山院,毒害她和黄氏是何居心?她继续道,“皇上有六个皇子,大皇子四皇子看似出局,内里情形不知,你说会不会有多方人马?只不过皇后娘娘掌管后宫,暴露得更多,而其他,只在暗中做手脚,六皇子的事情怎么样了?等开朝,你再找不到洗脱六皇子嫌疑的法子,你和六皇子的处境都不太好。”
“我心里明白,你说得对,不管如何,承恩侯府有份参与就是了,我给剑庸关程宇去了信,让他自己做抉择。”程宇正直,为人和清宁侯不相上下,但出身低,清宁侯继承侯爵后,程宇就自请外放离京,韩愈出事,谭慎衍向皇上推荐了程宇,程宇虽和清宁侯是兄弟,但各自有各自的路,程宇不倒向依附清宁侯府,京中的事情才好开展。
给程宇写信时,他就想到了,硬闯青山院的人和杀叶康明妃娘娘的不是一伙人,杀明妃娘娘是看穿皇上对明妃娘娘用情至深,心思偏袒,闯青山院,是另有所图,他知道来人是为了什么,当日他推荐程宇便是为了避嫌,不惹争议。
伴君如伴虎,这话一点不假。
宁樱清楚谭慎衍举荐程宇的目标,谭慎衍在剑庸关闹的动静大,如果举荐自己的人,难免会留下结党营私的罪名,程宇是晋州总兵的手下,又出自清宁侯府,程宇做那个位子,朝中不会有人反对。
在朝堂,每做一个选择都要小心谨慎,高处不胜寒,爬得越高跌得越惨,如果只有他自己,他心里是不怕的,但如今有宁樱,还有他们的孩子,他更要打起精神应付。
二人边吃饭边聊外边的事儿,谭慎衍给她夹什么她吃什么,宁樱不怎么挑食,完了抬起头问谭慎衍,“用不用去薛府看看薛太医和小太医?”
毕竟是那层关系,不走动的话礼节上说不过去。
“不用,太后病重,薛叔在宫里当值,墨之有其他的事儿,你想出门的话,我陪你去悠玉阁如何?”谭慎衍见宁樱吃得差不多了,他才慢条斯理的开始吃,宁樱怀孕胃口好,过年看着又胖了些,脸蛋圆润鲜亮,谭慎衍觉得请来的厨子确有几分本事。
宁樱怕耽搁谭慎衍办正事,摇头道,“不了,你忙自己的事情,不把事情查清楚,总觉得脖子上悬着一把刀似的,待会我在院子里转转就好了。”
谭慎衍正想解释说不忙,院子里,福昌步履匆匆而来,面露急色,宁樱看他上了台阶,劳烦金桂代为通传,风刮得生硬的面色有些许和缓,她忽然冒出个想法,向谭慎衍打听道,“福昌年纪不小了吧?”
谭慎衍抬眉,顺着她的方向看去,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想了想,道,“福昌比不得福荣他们,哪有小姑娘喜欢他?”
福昌皮肤黑,和福荣他们一比,不由得输了一大截,金桂她们是宁樱的心腹,谭慎衍不想委屈了她们。
金桂打量着二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意味深长,金桂敛目检查了遍自己穿着,不明就里,屈膝道,“福昌说有事儿找世子爷。”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金桂对宁樱忠心耿耿,谭慎衍觉得福昌配不上人家,容貌一般,品行上,不够内敛稳重,和薛墨凑一堆,更是跳脱,谭慎衍抽回目光,拿过旁边的棉巾擦了擦嘴,和宁樱道,“你无聊了,可以把府里适龄的管事叫过来问问,瞧上谁了,让陶路好好打听打听。”
金桂疑惑不解,但看宁樱扬着眉,脸上尽是笑,她额头突突跳了两下,脸红了红,忙低下头,遮掩了去。
宁樱起身,送谭慎衍出门,院子里的积雪融化了些,天边现出一抹金黄的光,白茫茫的天际望不到尽头,穿过垂花门,她便不再往前了,谭慎衍阔步离去,快拐过回廊,回眸看了宁樱一眼,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宁樱不急着回去,由金桂扶着朝亭子里走,昨日天下着小雪,今日就彻底放晴了,再过些时日,院子里光秃秃的枝丫就会长出绿芽来了,宁樱问金桂,“过了年,也该忙活你们的事情了,你知道我的性子,我不绕弯子了,你想过要嫁什么样的男子吗?”
上辈子,金桂为了照顾她,一直不曾嫁人,银桂也是,如今情形不同了,她想替她们寻一门好的亲事,她在一日,就不会让她们被人欺负了去,福昌他们本事好,但常常为谭慎衍的事东奔西跑,宁樱想为她们挑在府里当差的人,日子安稳,不用提心吊胆。
金桂面色一红,搅着手里的手绢,回眸左右看了两眼,望着宁樱,欲言又止。
宁樱看她的反应就知她心里有人了,好笑道,“没人,你与我说说,我帮你问问。”
金桂低下头,毕竟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女儿家的矜持让她说不出口。
宁樱不逼她,循循善诱道,“喜欢谁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你若不好意思,待会我让陶路把府里适龄的管事叫来,你把银桂翠翠她们也叫上,将你们的亲事一并定下如何?”
最初她看中谭慎衍身边的福昌他们,方才一想觉得不成,做管事不比福昌他们差。
金桂抿了抿唇,拧巴道,“听小姐的。”
声音却不怎么害羞,宁樱是过来人,何尝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来,约莫她喜欢的人不在管事当中,宁樱试探道,“把世子爷身边的几个小厮也叫上?”
金桂揉着手帕不吱声了,脸颊却红了,宁樱想起福昌和金桂说话时的神情,继续道,“我和世子爷说想把你许配给福昌,但世子爷说福昌太黑了配不上你……”
宁樱的话未说完便被金桂急急打断,“福昌原本不黑,是晒黑的缘故,养几年就能白回来的,奴婢瞧着他近日白了许多了,天黑遇着他竟也不觉得吓人。”
金桂语速极快,目光炯炯的看着宁樱,试图证实自己说的是真话,认真的表情逗得宁樱开怀,两人站在树下,为了应景,树上的雪坠落在金桂头顶,金桂光洁的额头黏了雪,一双眼却瞪得极大,瞧着有些滑稽,宁樱忍不住捂嘴笑了出来。
金桂反应过来,知道宁樱笑话她,回想自己说的话,脸轰的下红了透彻,竟也没伸手拨弄头上的雪,有些话理应男子说,金桂开不了口,她对福昌倒不是非卿不嫁的地步,福昌喜欢傍晚出来吓人,她也被惊吓了好几回,但细想福昌晒黑背后吃的苦,心里滋生了些许同情,对福昌的关注多了起来,慢慢的,心里又升起了其他。
“这事儿我问问世子爷,让他先问问福昌。”金桂中规中矩,做事不会乱来,福昌不是厚颜无耻的人,两人私底下该不会暗送秋波。
金桂扭捏的点了点头,宁樱想了想,又问起银桂和翠翠她们的想法,金桂摇头说不知,这种事,她们私底下不好意思讨论,不过翠翠,金桂瞧着她不是安分守己的,明面上收敛,心里定有野心,想攀高枝。
她犹豫着该不该提醒宁樱,宁樱没为难她,越过翠翠不提,“待会回去你与她们说说,下午让陶路领着人过来瞧瞧……”
银桂对嫁人之事没什么看法,年纪大了总要嫁人的,倒是翠翠跪在地上嚷着不肯嫁人,说要伺候宁樱一辈子,金桂站在边上微微变了脸,许配人之事是谭慎衍提的,岂容翠翠反驳,且翠翠的做法,明显此地无银三百两,心里想什么昭然若揭,谭慎衍岂是她们能肖想的?
不说谭慎衍和宁樱感情好,即使感情淡了也没翠翠的事儿,谭慎衍承诺不纳妾,请了诸多人作证,不是随便说说。
翠翠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脸上的妆容花了,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认真比较,翠翠五官不算最好看的,但上辈子,翠翠偏偏最得谭慎衍喜欢,在府里嚣张至极,目中无人,宁樱一阵沉默,良久才缓缓道,“你啊,年纪小有些事儿不懂,你现在不想成亲,那就稍后再说吧……”
宁樱身边有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宁樱想将她们的亲事一并定下,先将莹莹她们许配出去,生完孩子再许配金桂银桂。
事情不知怎么传到青竹院,傍晚,胡氏请人叫她过去说话,白鹭的事儿对胡氏打击很大,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白鹭是别人安插她身侧的细作,胡氏不笨,她再厌恶谭慎衍,但毕竟都是谭家人,白鹭对付的是谭富堂也好,谭慎衍也罢,两人不管谁出事,都会连累她和谭慎平,谭慎衍羽翼丰满,而谭慎平却还身无功名,连个差事都没有,胡氏望着谭慎衍拉衬谭慎平一回,不想谭慎衍死。
宁樱到青竹院的时候,谭富堂也在,谭慎平和谭媛媛坐在下手,四人围在桌前,多出两根凳子,像是等她和谭慎衍,宁樱上前给二人行礼,解释道,“世子爷有事儿,还没回。”
谭富堂嗯了声,态度随和,“你怀着身子,坐下说话吧,你母亲叫你们过来是为了慎平的亲事,长嫂为母,你多留意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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