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平大喝一声:“荀牧!”
荀牧一个激灵,就如忽然被领导、父母喊了全名一个反应,忍不住拔腿就跑。
但他很快又停下,转身走到苏平身前,搓搓手讪讪的笑道:“那个,老苏哇,回来啦?今儿辛苦你了。走走走,赶紧休息吧……”
预料中的暴怒与咆哮并没有到来,苏平只是平静的上下打量了荀牧几眼,点点头没说什么,只嗯一声,便继续往办公大楼里走。
仿佛刚刚那声大喝并不是他喊的一样。
荀牧咽了口唾沫,忽然更紧张了。
他求助似的看向祁渊,结果祁渊眼睛一闭,立马给他表演出立正睡觉……
荀牧扶额,强行忍住个祁渊一脚的冲动,然后赶紧追上苏平。
祁渊眼角裂开一条缝,见荀牧真的已经走了,这才松口气,然后也小心翼翼的走进支队。
他寻思着自己还是去睡觉的好,这两人的事儿别瞎掺和,免得引火烧身。
再“和蔼”的领导那也是领导,不能觉得领导脾气好,就一点逼数都没有的啥事儿都往上边凑,那样早晚要玩完。
尤其今晚,往轻了说可能仅仅只是他俩互相套路,不过是一顿火锅谁请客的问题。
但往严重了说,甚至可能涉及到一二把手的权力之争,只不过用这种相对平和的方式来表现给外人看罢了。
虽然祁渊本能的不愿意相信这种可能,不想往这方面去想,但……
人心难测,他虽神经大条,但也不是脑瘫,多少还有点分寸。
……
支队长办公室。
苏平点起烟,深吸一口,随后说道:“没想到你套路竟然这么脏……行,你赢了,火锅我请。”
荀牧也点上烟,轻笑,侧目看向窗外。
“怎么了?”苏平微微皱眉,有些纳闷:“你不对劲。”
“我可还没到了为一顿火锅就能这么折腾的地步。”荀牧吐口白雾,尔后摇摇头走到了他对面,坐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轻声说道:“有些事儿,是做给别人看的。”
苏平:???
“没事儿,这些有我,你不用操心。”荀牧露出笑,说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做你想做的事,只负责把案子办好就成了。”
“故作高深,莫名其妙。”苏平翻个白眼:“你到底想干什么?连我都不能透底么?”
“不想让你担心。”
“那你就更该跟我说了。”苏平皱眉:“除非你想坑我,坑刑侦支队,否则你越害怕的事儿,越应该跟我一块商量商量。我想这道理你应该懂,不需要我展开说。”
“是啊,我懂。”荀牧颔首说道:“但……这事你帮不上忙。听我的,你别多管,配合我就行了。就像今晚,你其实就配合的很好。”
“嘁!”苏平翻个白眼:“那你是不是也该配合配合我?”
“噢?”荀牧挑眉,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要我怎么配合?”
“我今晚说过,要把你打出屎。”
荀牧脸一黑。
“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得到。”苏平又侧过脸,同样看向窗外,说:“是卧底的事吧。”
荀牧不言。
“这些人,一定干了不少脏活。”苏平又说:“而且……我想其中很大一部分还可能是他们上线暗示乃至授意他们去这么做的。所以现在,他们背后的各个单位,都想洗白他们,至少也得撇干净自己的关系,是吗?”
“果然,你这样的老刑警,确实不好糊弄。”荀牧算了默认了苏平的话,说完这句便又默默的抽起烟。
几秒后,荀牧才继续说:“洗白这个词,你用的不好。他们虽然不完美,却又何须洗白?是非功过自在……”
“那因为他们而直接或间接受害的一批人呢?”苏平淡淡的问道。
荀牧一噎。
片刻后,他轻叹道:“果然,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奢望你能劝服我,还真不容易。”
“你觉得我会劝你妥协吗?”苏平轻笑:“恰相反,只可能我一意孤行,而你劝我退一步吧?”
荀牧轻轻点头,然后说道:“那些受害者确实无辜,应该给予补偿。但说起来,许多受害者及其家属,在乎的其实还是补偿本身,而非是谁付的相关补偿。”
“这是上边的话?”
“暂时还不是,但估计很快就是了。”荀牧说道。
随后他摇摇头,又继续说:“与很多人理解不一样的是,针对罪犯,惩戒并非目的,只是手段。究其根本,哪怕是罪犯,上头也是希望能矫正他们的心理,让他们走上正确的道路去做贡献的。
再加上各种人道主义的影响,我们也就经常能看到,咱们公安费尽心思抓来的罪犯,被司法掏心掏肺的养着……”
“这话太极端太片面了。”苏平摇头说:
“事实并非如此,罪犯也是需要付出劳动的,他们也依旧还在创造价值,并不能说是司法掏心掏肺的养着他们,他们在里头的日子,对多数人而言也确实不好过,是在受罪,无外乎没他们想象中的那么惨而已。
况且多数罪犯迟早要被释放。那么他们释放后,是他们继续犯罪继续祸害他人好呢,还是走上正轨踏实做人做事来的更好?
毫无疑问自然是后者,所以心理矫正与教育,劳动改造等,我认为有它存在的必要性,且至关重要。
当然,他们对受害人造成的伤害也同样存在,所以他们势必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并给予受害人足够的赔偿才行,这没什么好说的。
所以从这方面讲,监狱,除了是个惩罚的执行机构以外,还存在一个相当重要的职责,便是权衡加害人与受害人之间的矛盾,并加以调节,尽量做到两全其美,不至于让受害人太难过,又能助加害人改过自新。”
荀牧一直在静静的听着苏平讲述,知道他说完后,才抬手捏着下巴说道:“所以……还是那句话,从本质上来说,受害者及其家属更需要的是补偿,而期望犯罪人受到惩罚,更多的则是一种心里寄托,一种宣泄,是吧?”
“片面了,但也可以这么简单理解。”苏平说道。
荀牧又说:“那么如果受害人并不清楚具体谁是加害人呢?”
“停,打住。”苏平皱眉说道:“你这想法十分危险,已经是在踩线了。你应该清楚,有些东西是不能触碰的,否则必将跌落无底深渊。”
“我当然知道。”荀牧揉揉眉心:“我们是绝对不能徇私枉法的,这条红线不能碰。我刚说的,只是某些人可能会用这样的话来问我,我需要彩排一下寻思着怎么回绝。”
苏平啧一声,撇撇嘴,又重新点了根烟,然后说道:“所以你既不想要妥协,又不想和他们撕破脸,是吧?”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彻底撕破脸呢?”荀牧耸耸肩,说道:“如果能两全其美难道不是更好吗?”
“不一定。而且我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苏平翻个白眼,接着忽然皱眉问道:“所以这些事儿,跟你今晚搞的这些套路,做的这些布置,又有什么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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