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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小当家 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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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昱也不勉强,不答反问道,“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既然都来了,总要问个清楚的,皎然将手中的梅花枝插丨到几案上的白瓷葫芦瓶里,好脾气地微笑道,“今日那位妈妈是在同你说话吧?”

凌昱点头。

皎然肩膀有些僵硬,静默了一会儿,鼓起勇气又问道,“那凌公子和那位妈妈,是早就相识的吧?”

凌昱看着皎然的眼睛,似乎是不惊讶她的问题,淡淡道:“是。”

虽然一早已经猜到了,但听到凌昱承认时,皎然的肩膀还是肉眼不可见地往下垮了,她就知道,当初带着彩絮儿离开春花院时,她跟凌昱谈判的条件是用银子将彩絮儿的卖身契赎回,但她到现在可都还没拿到彩絮儿的卖身契。

也是她疏忽,来客酒馆一忙,便忘了要向凌昱拿回卖身契一事,这么拖着拖着,拖到有人来闹事儿,被那位老鸨儿诬陷进了官衙,兜兜转转又被凌昱救出,出了官衙的门直接把这事儿全抛诸脑后。

“你为何不把彩絮儿的卖身契给我?”皎然攥着发白的手问道。

“我何时说过不给你了”,凌昱扫了皎然一眼,和皎然想掩藏却掩藏不住的情绪不同,他冷静得可怕,似乎是有些不解地反问:“不该是你拿着银钱来同我赎回吗?”

如斯狡猾,凌昱的做法无论情理她都没立场指摘,皎然和彩絮儿两次陷入困境,都是凌昱救了她们,明明猜到他或许是故意的,但却又无法道出他的不是,皎然心中像压着一块陈铁,又想不通凌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接近她,让她对他心怀感激?而后好利用她?

想也想不通,皎然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神情颓然地往后虚退了一步,皎然吸了口气,等气息慢慢平静下来,垂着眼皮道,“如果没什么事儿,这段时间凌公子就别来竹风榭了,花园会重新开。”皎然开始踮起脚尖准备往后退,抬眼看着凌昱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还有,我想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

其实皎然本不想来说这些话的,解语花嘛,一个地方一朵也不稀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没事儿了,但在看到凌昱和老鸨儿站在一起那一刻,皎然一下子也明白了,她始终无法忍受这个时代的婚恋观,京城里普罗大众有点钱都要有两个红颜知己的,更何况凌昱这样的人家,那些都是墨守成规的事儿。

但又怕不同凌昱说清楚,后头两人还要谈公事儿,牵牵扯扯如同狗扯的麻糖一般越扯越长,那就真没意思了,大家都是适婚男女,互相耽误也没必要。

说完这话,皎然本欲转身就走,并不想确认凌昱的意思,不过凌昱倒是爽快,只端详了皎然的脸饮下一盏茶,便点头道:“行。”

走出花园,回头看了眼关闭了快一个月的院子,皎然并没有想象的如释重负,吩咐彩絮儿等凌昱走了收拾一番再重新开园,便闲散地在园子里晃荡起来,可惜这里坐一会,那里蹭一下,屁股都没坐热乎,就又起身往下一个地方去了。

天色还早,皎然倚在栏杆上思量了一下,决定提早下班给自己放半天假,彩絮儿知道皎然要离开,见她今日实在反常,着实有些放心不下,最后还是跟着皎然一道出了门。

皎然没有沿着汴河走,往南绕过玄帝庙,庙里香烟缭绕,庙外人头攒动,红的对联圆的灯笼沿街挂起,往常皎然最是爱玩赏这些小玩意儿的,彩絮儿记得自家姑娘每回看这些玩意儿时,总会念叨着“好生神奇,仿佛能和千年后的自己对话”。

但今日彩絮儿却只见她木愣愣耷拉着脸从人群中穿过,沿着西大街一直走,走到东大街时,又见她突然拐了个弯,进了集市。

上一世皎然每去一个地方旅行,必定会去打卡的就是当地的菜市场,南边市场精巧,北方市场豪阔,但都是一样的繁盛烟火气,满满一摊位的蔬菜水果,红的夺目、绿的养眼、白的点缀、黄的玲珑。

市场边还有老人家铺着一块麻袋,坐在小板凳上,笑着说着唤着,面前是自家的果实蔬菜,夕阳投射下来,那些还带着泥土的物什,似乎能让人嗅到生命的味道。

北边的地摊还总和南方不同,似乎少了些绿色,多了些土地的颜色,尽管皎然也回忆不起来具体哪里不一样,但那种差异,不正是她最爱去逛市场的原因吗?

一晃眼,皎然才从回忆里闪神回来,冬日盛京城的菜市场当然没有那么多颜色,古时的寒冬腊月,能吃到蔬菜都是福气,就别妄想青菜了。

一笼一笼的鸡鸭摆在路边,鱼儿被冰雪冻得硬邦邦的,还有从地窖里拿出来的山薯瓜果白菜,那都是入冬前就储存起来的。

皎然迷迷蒙蒙的,不曾想走出集市时,和彩絮儿左手右手都拎满了,彩絮儿见皎然似是嘴角比方才翘起了些,在皎然身旁笑得有些灿烂。

回到小甜水巷时,灶上已经生了火,丁旖绰正在做饭,皎然将手上鸡鸭鱼肉往木桌上一放,就把丁旖绰赶了出去,丁旖绰心里也虚着,回到正屋和夜凌音左手搭着右手有些不知所措,上回皎然在家中做饭,两人已经记不清是何时了。

外酥里嫩的煎虾肉饼子,白浓浓的山薯参鸡汤,金灿灿的炸鸡翅,除了皓哥儿吃得津津有味,其他人都有点食不知味。

“吃呀,大娘二娘,阿然做的饭不好吃吗?”皎然示意夜凌音和丁旖绰别愣着。

两人自是动起碗筷,又称赞起皎然的厨艺来。

皎然把鸡腿掰下来拿给皓哥儿,啃了一口鸡翅,又舀了一口鲜甜的鸡汤送入嘴里,这些都是她前世的家乡菜,吃着吃着,一定是汤太热了,竟然连眼睛都蒸蒙了。

丁旖绰和夜凌音见皎然哭过几回啊,这下真是乱了方寸,忙解释道:“阿然啊,娘亲不是有意骗你的。”

原来自打来客酒馆开业后,夜凌音和丁旖绰想替皎然分担些压力,正巧春花楼需要教习师傅,两人便去了春花楼当客教,几日去一回,后来酒店生意好了,两人确实也准备收山了。

丁旖绰难得如此局促,“但是当初答应了人家要把这一批教完了的,没想到……”没想到已经进入倒计时了,只剩下年前几堂课,居然被皎然碰见了,真是坏了醋了。

“娘亲,我没有恼你们”,皎然低头吃着汤,越说话却越模糊了。

夜凌音哪见过皎然这般委委屈屈的模样,心里拧紧了,忙捧起皎然的脸,拿出手绢一点点给她拭泪,“是娘亲不好,不该瞒着阿然,以后不去了,一定不去了。”

夜凌音的掌心又柔又暖,皎然收不住眼泪,金豆子一颗颗滑落,“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夜凌音不忍看女儿这样,将她的脑袋搂到怀里,像儿时一般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皓哥儿也有样学样,爬下椅子抱着皎然的腿,一拍一拍地像以前他们在安慰他一样,嘴里奶声奶气喊着:“然姐姐乖,然姐姐乖。”

皎然将脑袋在夜凌音怀里蹭了蹭,哪知道越蹭越多,她不是在生夜凌音和丁旖绰的气,也不是在气凌昱,她气的是自己,气自己居然会因为看见凌昱在青楼而慌了心神,这并不是她一开始所设想的……

第99章 第九十九回

夜里从浴房里出来,皎然刚走入卧房,便见夜凌音端坐在床榻边,泡完热乎乎的澡,洗去沉闷,皎然心情已经放松许多,此刻就像被抽干了气力,懒洋洋地什么都不想去想。

皎然站在屏风处待看了一会儿,片刻后像没了骨头般,扑到床上将脸蛋埋在夜凌音柔软的怀里,“娘亲。”

这一声又软又懒,闷闷的拖长了音,惹得夜凌音抬起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又轻轻落在女儿背上,将怀里的小姑娘搂得更紧,“娘亲的小阿然啊。”母女俩有多久没像这样依偎在一起?夜凌音也记不起来了。

人总是渴望拥抱的,真实的温暖让皎然不至于萌生被抛弃的无措。

她喜欢这个家,这几年来,她已经可以很完美地扮演“皎然”这个角色,长辈对她的宠爱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每次想起上一世,都是刻意一笑置之,而后一点点按下。

皎然以为自己能逐渐适应这里的一切,事实上并没有,她还是会怀念故乡,还是会想念那些陪了她二十年的人,甚至就如现在这般,一旦受到挫折,总会不切实际地幻想,或许她某一天还能回去。

可眼前种种又在提醒她,她逃避不了现实。

黑暗里皎然的睫毛颤了颤,夜凌音也任由她一动不动,半点舍不得打扰,皎然伸手抠着夜凌音的衣角,缓缓地离开夜凌音的怀抱,眼前的光线慢慢变亮,刺刺的还有些不适应,皎然仰头看了夜凌音一会儿,问出了这么多年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话:“娘亲,你当初……为何会跟了,我父亲?”

似是没想到皎然会有此问,夜凌音先是一怔,随即展颜一笑,并不为女儿问题而苦恼,“那时候喜欢为娘的男子,还真不少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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