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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氏被噎得一顿,眼神一时闪烁不停。
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她强硬地嚷道:“怎么了?就是有人说了,难道我还去跟你指名道姓不成?人家本是为了我家好,我却把人卖了,以后在村里还怎么做人?”
苗氏所言也不是没理,毕竟谁背后说人坏话,都不想让人知道。
本来大家因为晚香请里正彻查谣言替她做主,都显得有些莫名尴尬,一听见苗氏这么说,顿时就有人出来和稀泥。
“大志媳妇,还有大洪他娘,你们到底是一家人,还是婆媳,前世修了几百年才能当一家人的福气,何必闹成这样。那些破烂话都是那些坏了良心的人乱传,其实咱们都了解大志媳妇的为人,都没信。”
“可不是。”
“她毕竟是你婆婆,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一时附和之人众多。
可晚香还跪在那儿,她颈子上的淤痕还历历在目。
那么深,那么重,紫红中泛着黑,衬着她那纤细的颈子,让人忍不住心惊胆战想,她当时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尤其她满脸泪痕,脸上、手腕上还有些方才被苗氏打出来的伤,在那双澄净还含着泪水的眼眸的直视下,很多人的附和之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场中再度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晚香对里正又是一拜:“如里正叔不能为小妇人做主,小妇人只能去县城找县太爷做主了。朝廷向来重视治下之民的教化,褒扬女子贞洁,赞扬女子从一而终,可同样也重视女子贞洁是否为人恶意玷污,相信县太爷一定怜悯小妇人可怜无依,为小妇人做主的。”
这话倒是不假,历朝历代的国君受儒家思想潜移默化,对于治下之民都是教化为主,统治为辅。
一个地方是否受朝廷教化,取决此地的民风。
说白了,里正是干什么的?
除了平时协助县衙收取苛捐杂税,安排布置本村的劳役,劝农人多耕种外,当地的民风治安等问题,都是由当地里正负责。
这事如果闹到县衙去,那就是当地里正不作为。
尤其是这种很能引起争议的事情,一个恪守本分的小妇人,竟因为当地民风不善,被逼得悬梁自尽?
被县太爷知道了,杨里正这里正的位置该不用坐了!
本来里正还不怎么想管这事,毕竟这种家事最是复杂不过,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一般碰到这种事,都是能和稀泥和稀泥,却万万没想到晚香竟会这么将了他一军。
此女嗓音柔和,甚至表现得极为凄楚可怜,可话里的威胁之意也非常明显——如果里正不管,她就要去县衙上告。
杨里正不禁对晚香侧目。
可想起王香儿的爹是个童生,她比一般妇人知书懂礼乃是正常,又想她这些年在杨家的境遇,他也有所耳闻。
估计也是实在被逼得活不下去了,才会大胆如此,倒也熄了几分心中的怒火。
“你这孩子,何必如此,我既是里正,这种有损本村民风之事,自然要管。”
*
这头,晚香被里正媳妇领进屋里去坐。
那边,本来来看热闹的各家妇人俱是心惊胆战,谁也没想到本来是来看场热闹,最后竟变成了指认现场。
阳水村拢共百十户人家,让各家嘴碎的妇人挨着指认,也能辨出个大概的方向。
人群里不时传来哭声骂声,以及风闻消息赶来的男人们打骂媳妇的声音,一时间场面十分热闹。
可有句老俗话说得好,很多流言传到最后,根本找不到源头。
哪怕有里正压着,也只能把范围缩小,根本确定不到某个人的身上。又不能一竿子把所有人都打死,毕竟村里很多人家都是亲戚连着亲戚,哪怕是里正,也不好得罪太多人。
这也是里正不愿管这事的另一个原因。
就在事情陷入僵局之际,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哭嚎。
“……我是真没想害大志媳妇,我跟她又无冤又无仇,就是那天旁人问我干什么去了,我顺口说了一句碰见了大志媳妇,谁知道这事会传成这样……”
一时间众人哗然,都没想到竟然有人主动认了。
哭嚎的这位人称赵大媳妇,是赵家的大儿媳妇。
三十多岁的年纪,生得矮胖圆脸,平时最是刁钻泼辣,在村里也小有名声。可这名声却不是什么好名声,是与好口舌有关。
村里很多人都厌恶她,可到底都是同村,表面上也不好撕破脸皮。懂事的人家自然交代家中妇人少与她接触,只是物以类聚,这赵大家的身边也围绕着一帮同好口舌的小媳妇。
其实之前就有人猜过是她,但没有证据,又不想凭空得罪人,没想到倒是她自己认了。
吃惊的不止一个两个,赵大早就赶过来了,和一群同样听闻消息赶过来的男人们站在人群外看热闹,此时见婆娘竟惹了这种祸,他先是诧异,很快就感觉面子挂不住了,冲进去对着自家婆娘的脸就是一巴掌。
赵大媳妇嗷的一声,哭得更凶。
“……我是真想到这事会传成这样……前天我听说大志媳妇上吊了,也被吓得不轻,可我实在不敢……我能证明,大志媳妇确实没跟那人怎么样,两人离了三丈远,能干什么啊,也似乎不认识,连话都没说……”
赵大越听越气,手下没停。
赵大媳妇哭声震天,别的小媳妇见赵大媳妇被打成这样,心中暗自庆幸不提。
里正看实在不像样子,叫住了赵大:“你还能把她打死了不成?平时让你们多管管家里的婆娘,不要在外面说是道非,一个个裤腰掌不住脑袋,连个娘们都管不住!”
这话说的赵大等一群男人都低下了头。
赵大搓着手,凑了过来,嗫嚅道:“里正叔,你看这闹的,我以后一定好好管这婆娘,我等会儿就带着她上杨家道歉去,你看……”
“这次是差点闹出了人命,你以为还跟以前一样?”里正环视了人群一圈,不耐地摆摆手,“我得去问问大志媳妇去,没听说这次要让人家不如意,就要去县衙告状!”
里正转身进了屋。
显然他心里还存着气,说话的时候带了些出来。
其实乡下的房子都不大,外面发生的一切晚香都在里头看着呢。
她心里清楚查清事情源头恐怕是不可能,顶多是摆出姿态借着里正的身份来辟谣,万万没想到事主竟然主动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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