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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夸杜晚香天性纯良,谦恭礼让,实际上她做什么都是几分钟的热度。
说风就是雨,却又没什么耐心,很容易就半途而废。
就好比这刺绣吧,宫里的日子太无聊也太难熬,无事时晚香总会给自己找点事做。
今儿踢个毽子,明儿荡个秋千,后个儿做个胭脂。自打晚香住进坤宁宫,坤宁宫就被改了模样,原本高贵庄严属于中宫之主才能入主的地方,冷不丁就能看到角落搭了个秋千,拐角处多了个花圃,以至于让人啼笑皆非。
这几日晚香就跟刺绣扛上了。
她最近养了只叫白团的猫,是波斯猫的品种,也不知问玉从哪儿弄来给她解闷的。
反正晚香就是很喜欢,走哪儿都抱着。
也不知怎么她就突发奇想要把白团绣下来,还非要自己动手。
已经剪坏了一匹布了,绣线也被弄得乱七八糟,抱琴和侍书瘪着嘴在旁边收拾烂摊子,还不敢说委屈。
解问玉刚走进殿里,就看到这一幕。
“问玉、问玉,你来看看我绣得好不好?”盘膝坐在炕上的晚香低着头径自说道,根本没发现贴身宫女早就叛变了,正对问玉使眼色。
问玉走过来,认真地端详了下。
“不错。”
“真还不错?”晚香举起绣绷,认真地看了看,“我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但抱琴和侍书都说我绣艺见涨。”
问玉脸不红心不跳,煞有其事地指着绣绷道:“娘娘的绣艺确实比以前精进了许多,看这猫的胡须,绣得栩栩如生,格外灵巧。”
晚香也就信了,十分高兴,还跟问玉说等绣好了给他做个荷包,送给他。
直到宫里有一次摆宴,隆平长公主也来了。
隆平长公主向来疼晚香,晚香还没进宫做皇后时,就经常去长公主府做客,所以两人也比旁人要来的亲近。
当时问玉也在,隆平长公主见他腰间悬的荷包很是诧异,问问玉是不是生肖为鼠。
当时人们十分时兴在生肖之年佩戴属相,最好配以红色,用来辟邪。
那荷包底色为蓝,看得出用的是上等云缎所制,可绣工就很差了,最明显的就是上面那只老鼠,歪歪扭扭的,也就那几根胡须看着齐整。
隆平长公主不知其然,晚香却当场大窘,幸亏问玉机灵,找了借口将话题转移了,可晚香却因为这事气了好几天。
气问玉伙同抱琴她们一起合着伙骗她,害她差点没在人前出丑,虽后来被问玉哄好了,可自那以后她就发誓打死也不再碰刺绣。
其实隔了很久很久再去回忆——问玉拿到荷包后却一点都没有嫌弃的样子,当时就挂在了腰上。
再没有取下来过。
那时他已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东厂提督,挂那样一个丑东西在身上,走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甚至是他死,等她见到人时,人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可他手里却紧紧地攥着那个早已磨得很旧的荷包,怎么也不丢。
黑暗中,晚香单手覆面,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耳边是杨大志时不时的叹气声,夜还很漫长。
*
旭日东升,又是一天的开始。
杨家人还没起来,晚香就起了,她去打了些水洗漱,去倒水时碰见杨大江从外面回来了。
“三嫂。”
晚香点点头,,她往前走,杨大江却没有动,她不禁抬头看过去——只看到一抹复杂的光芒一闪而过,她疑惑问道:“有事?”
杨大江掩饰地打了个哈欠:“没事没事,有点走神。”说着,他忙让开了去路。
因为两人从无交集,晚香就没有多想。
倒了水回来,大房的屋门打开了,田兰花站在门里打着哈欠道:“三弟妹,这几天都是我跟你二嫂换着做饭,今天的早饭你来做。”
晚香没有提出异议,于是便是她做了。
大芽儿领着小芽儿也起了,大芽儿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平时帮妹妹穿衣洗漱都是她来做的,姐妹俩收拾完,她让小芽儿在院子里玩,自己则进灶房帮晚香烧火。
“大芽儿,大芽儿。”堂屋里,苗氏喊道。
大芽儿放下烧火棍,跑了出去。
“什么事,奶?”
“家里的猪草没多少了,等会儿吃了饭领着小芽儿去割猪草。”
杨大志也起了,正在洗脸,闻言忙走了过来道:“娘,今儿地里没什么活,我去,顺便再砍些柴回来。”
“你砍柴就砍柴,还能割猪草?哪家割猪草还用壮劳力,也不怕被人笑话,就用丫头片子,也免得平时吃饱了就知道疯玩。”
“这……”
晚香扔下锅铲,从灶房里走出来,来到东厢门前。
“大嫂二嫂,春梅春柳起了没?娘说家里的猪草没了,之前都是大芽儿领着小芽儿去割的,也该轮着春梅春柳了。娘说了,就用丫头片子,免得平时吃饱了就知道疯玩。”
说完,她对大芽儿招了招手道:“来帮娘烧火。”
母女二人又回灶房了。
苗氏被气了个仰倒跌,杨大志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闷着不吱声。
东厢两间屋里连续传来骂声,似乎是孩子不起,田兰花和黄桃儿拿孩子撒气。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八岁的春柳和比她小点的春梅都嘟着嘴,满脸不情愿的样子,跟在各自娘的后面。
田兰花一边从水缸里给春柳舀水,一边看着灶房门骂道:“说你懒,你还真是个懒丫头,人家大芽儿都知道给家里干活,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懒丫头。”
黄桃儿和春梅对视了一眼,母女俩都没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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