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舒回到病房,汪建国正准备出门。他拿着一份打印文件,道:“欣桐有好转,今天终于叫了一声妈妈。”
张小舒道:“姑父到哪里去?”
汪建国把文件拿给张小舒看了一眼,道:“我写了一份抗议书,联络了一些家长,他们同意在抗议书上签字,绝对不准那个罪犯重新回到学校。”
张小舒有些生气地道:“姑父,现在不是那个罪犯是否回学校的事,我们要尽最大可能让他收容教养三年,这才是我们要做的事情。他们能上访,我们也能。”
汪建国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们是书香门第,实在丢不起那个脸。我先联络家长,签名后送到学校,给学校施加压力。”
汪建国在张小舒心目中的高大形象慢慢崩塌。从小到大,姑父汪建国便是其心目中的男子汉楷模,这个楷模在处理汪欣桐被强奸之事上太过懦弱,张小舒非常失望。
“欣桐,是我。”张小舒坐在表妹床前,低声唤了一声。
慢慢地,被子里面动了动,良久,汪欣桐转过身,看了张小舒一眼,没有说话,紧闭双眼,眼角带有泪珠。短时间内,青春飞扬的表妹变得苍老憔悴,头发干涩发黄,皮肤呈灰白色,仿佛有一个恶魔在疯狂抽取表妹的生机和活力,让其生机和活力如沙漏般流逝。
张勤回来,喂女儿吃药。张小舒来到走道,找了一个无人角落,打通秦风的电话。
秦风刚打完篮球,正在和队友聊天,接到电话后,爽快地道:“你要找人帮忙,好说。我找几个篮球队的哥们儿,一起到江州。”
秦风是院篮球队队长,正在疯狂追求张小舒。从相貌、家世还有学历等诸多方面,秦风都是很不错的人选。张小舒总觉得与秦风在一起差了点激情,不愠不火地与其保持接触,始终没有成为恋人。这一次表妹被侵犯,姑父太过文弱,张小舒希望秦风能够帮助自己,惩罚那个欺负表妹的杂种。
一个半小时以后,五个身高皆超过一米八的汉子出现在江州。张小舒找来白布,制作了一条标语,内容是“严罚强奸犯,强烈要求收容教养”。
张小舒带着标语站在市委大院门口,神情坚毅。后面跟着几个高大汉子,皆抬头挺胸。寒风吹来,张小舒衣角飘起,头发稍乱,有几缕散乱,遮在脸前。秦风站在一旁,此刻的张小舒在其眼里成了女神。
江州市委很快做出反应,有工作人员将张小舒等人请进信访办。
对于年轻人来说,这是一种别样的体验。篮球队员以前认为张小舒是一个能弹吉他的柔美医学生,今天他们都见识到张小舒性格中坚强的另一面。
晚餐在江州最有名的大排档一条街,几个青年人要了烧烤和啤酒,庆祝今天的活动。秦风一只手搭在张小舒肩上,另一手端着啤酒,与队友们频频举杯。这是恋人才有的亲密动作,张小舒以前总会巧妙地回避对方的亲密动作。今天她没有躲避,举起啤酒碰杯。秦风意识到这一点,望着张小舒线条优美的侧脸,很有亲吻的冲动。
一个队员上厕所,迎面和一个醉汉撞在一起。醉汉拿着烤串,烤串上有油和辣椒面,全部蹭到队员的羽绒服上。两人很快争执起来,由争执变成打斗。转眼间就由打斗变成了群架。秦风等五个篮球队员年轻力壮,很有战斗力。对方同样年轻力壮,更敢于下狠手,提起啤酒瓶乱打乱砸。
对方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变成围殴,打得篮球队员们头破血流。
张小舒大声喊叫:“别打了,我报警了。”
一个汉子突然用力把张小舒拉进人群。张小舒用力挣扎,拳打脚踢,无奈对方力量太大,挨了几巴掌以后,还是被按倒在地。
秦风也被按在地上,一个高大粗野的汉子手持匕首,对准其脖子,威胁道:“立刻滚出江州,否则下次就要你断手断脚。”
匕首锋利,刺破了秦风脖子上的皮肤,流出点点血滴。秦风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吓得结结巴巴地道:“我们马上走,马上走。”
另一名粗野汉子用匕首在张小舒脸上比画,顺便还摸了两把,嬉皮笑脸地道:“小妞长得挺漂亮,少管闲事。你再闹,那我就先奸后杀。”他又掉头对秦风道:“这个妞是你女朋友吧,带着她,马上消失。”
一群人来得突然,走得更快,张小舒追到公路边,见到三辆小车启动,消失在滚滚车流中。秦风紧随其后,拉住张小舒胳膊,道:“别追了,这群人肯定是黑社会,我们惹不起。”
张小舒不服气,恨恨地道:“我记住了他们的模样,山不转水转,以后再找机会算账。”
派出所民警接警来到后,只剩下沮丧的一女五男。
张小舒、秦风等人均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凭着最后的威胁之语,推断打人者应该与许海有关。警方调取监控时,发现附近监控镜头的电源线都被剪断,没有办法调取监控。周边围观群众和烧烤老板都不认识打架的人,没人看清楚车牌。
按派出所要求体检以后,秦风单独和张小舒在角落里谈话。
秦风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这群人肯定是黑社会,我们真惹不起。光脚不怕穿鞋的,我们读了这么多年书,不值得和他们拼命。”
张小舒道:“你们几个回去吧,我暂时不回去,留下来照顾表妹。”
秦风眼睛被打肿,成了大熊猫,嘴唇也破了口子,极为狼狈,道:“强奸犯是未成年人,你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而且,这毕竟是你的表妹,你做到这一步也够了,没有必要把自己搭进去。”
张小舒非常平静地道:“就算做不了什么,我也要陪着表妹。谢谢你们,我回学校请你们喝酒。”
秦风等人没有留下来,乘坐从江州到阳州的晚班客车,连夜回了山南大学。对于秦风等人到江州帮忙,张小舒心存感激。在刚才,她暗自希望秦风能够单独留在江州,哪怕什么事情都不做,只要留下来陪伴自己就行,但秦风和其他人一起匆匆坐上出租车,没有能够留下来。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和秦风的关系只能保持在同学关系,不再可能成为恋人。
在派出所门口,张小舒觉得特别无助、委屈和伤心,想起姐姐离开江州时的叮嘱,拨通了侯大利的电话。
七八分钟以后,一辆越野车停在派出所门口。侯大利下车,来到张小舒面前,道:“出了什么事情?你怎么在派出所门口?”
张小舒尽量装作没事一般,道:“侯警官,打扰你休息了。”
侯大利知道张小舒肯定有事,否则不会给自己打电话,道:“先上车,找个安静地方,慢慢说。”
越野车行驶在街道上,行人和街景往后退,张小舒紧张的情绪慢慢放缓下来,道:“我今天到市委门口拉了横幅,约了学院篮球队的同学帮忙。”
侯大利“哦”了一声,道:“我听说了这事,你胆子挺大,为了表妹敢到市委拉横幅。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张小舒道:“晚上我们吃饭,来了一群人找茬,殴打我和我的同学,还用刀抵着我同学的脖子,让我们离开江州。我到市委是反映表妹家的诉求,要求对那个强奸犯实施收容教养,否则太便宜那个强奸犯了。我表妹原本可能考上清华北大,出了这事,身心备受摧残,能恢复过来就不错了,更别提清华北大。这件事情的性质太恶劣了,我表妹一辈子都会受影响,想到这里,我就来气。”
侯大利迅速扭头看了一眼犹在生气的张小舒,道:“我就直言了,你是汪欣桐的表姐,并非直系亲属。你过来安慰表妹,可以理解,但是不应该由你到市委扯横幅。”
提起此事,张小舒满腹委屈,道:“姑父是高才生,文化水平高,就是太过文弱,面子观点太强,不愿意找政府反映意见。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傻事,我才不愿意做。”
侯大利夸道:“你很勇敢,也很仗义。”
“我和表妹家的关系很特殊,不是单纯的表妹和表姐的关系。我妈妈在我五岁时就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我爸爸外出寻找我妈时,就将我放在姑姑家里。我和表妹一起长大,和亲姐妹差不多。”张小舒说完自己的秘密,擦了擦眼角。她有些惊讶自己为什么会在侯大利面前讲出了自己的委屈,今天秦风问过相似的问题,但是,她没有在老朋友秦风面前谈起自己的秘密。
来到江州大酒店,侯大利在二楼茶室要了个小雅间。张小舒进门听到吉他曲,愣了愣,道:“五星级饭店果真不一样,我还是第一次在茶室听到放吉他曲的。”
侯大利在车上经常听吉他曲,宁凌顺口给顾英说起过侯大利喜欢吉他曲。顾英将此事记在心中,提前准备好吉他曲,当侯大利和张小舒走进茶室时,便吩咐服务员放早就准备好的吉他曲。
在熟悉的旋律中,张小舒平静下来,讲了汪欣桐的现状,提出自己的困惑。
侯大利详细给她解说了当前山南省对于未成年犯罪的具体规定,特别提到收容教养的具体规定,包括要由省公安厅审批,要征求当地居委会、社区和邻居的意见,等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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