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算老实。」黑衣女额头一扬,像是位出身高贵的公主,居高临下睥睨着臣属--张搴。
要是以往这个时候,张搴肯定会说个自我解嘲的冷笑话。但这会身上的疼痛和所处的环境叫他忘了幽默,只想着赶快发问,解除自己心中的所有疑惑,并转移痛楚。
「我…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黑衣女的朱唇轻嚅了嚅,红粉脸颊上再现两个足以醉人数日的小酒窝。眉头一挑,展着几分轻挑、几许俏皮的自恋和自信。
「你想…问我如何能在博物馆里来去自如?为什么要偷这些宝贝?为什么要挑在月圆之夜下手?…」黑衣女的回应如麻雀鸟语般啾出,叫张搴差点无法招架。他死命摇着头。
「不是?!」黑衣女嗓音一扬,额头一沉,口气像极了尤金质问着疑犯。
张搴盯着黑衣女继续摇头。
「我们,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张搴脱口而出,道出个如少男告白的发问。而黑衣女大概也没想到张搴的头一个问题,竟个叫人脸红心跳的问题,剎时为之语塞,红粉的脸颊瞬间染上了几许嫣红,像极了颗熟透的白樱桃,半响回不出话来。
顷刻,室内又陷入了一阵沉寂。张搴和黑衣女的两双眼睛隔着不到一米距离上下相对望着。彼此的瞳孔里闪着对方的面容,若隐若现,亦真亦幻,似有似无。这一刻,双方对峙的最后一点敌意如潮水般迅速退去;继之涌起的则是一种无法言语的微妙熟稔,些许亲切,一种前世今生的似曾相识。
突然,黑衣女的朱唇又轻轻一扁,脸色一揪,眉心一皱,噗一声,给笑了出来。
「这…就是你设下陷阱,诱饵,引我来的原因?」
不知怎么地,张搴又不由自主地点了头;但几乎是同时回神过来,又赶紧摇了摇头。这傻愣笨拙失措的少男模样叫黑衣女笑得更加开心、灿烂、解脱、纯真。那脱俗的绢秀灵气,如雨过天晴,云淡月出,眨眼间,把她脸庞上残留的丁点邪魅之气全叫这开怀笑容抹尽擦去。这一瞬间,维纳斯重返人间赶走了梅杜莎。而躺在地上的张搴像是给上了麻药,所有的疼痛似乎在这瞬间全消失不见。张搴只觉得一股又一股温热带劲的热流源源不断地注入他僵硬且逐渐失去温度的躯体里。这一刻,张搴只觉得心头极为平和寧静,先前火辣刺痛焦虑恐惧和荒乱无措也全消失殆尽,他安静地平躺在地板上等待着自己的宿命。
「这大概就是所谓回光返照吧?!」张搴心里想着。
同时间另一念头,划过张搴脑海。他得赶紧在临死之前,问出答案。他可不想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走进墓地。方要开口。
一连串急促的脚步从地板下传来。想必是佈署在博物馆外头的警卫警员,听闻到了馆内传出的连串枪声,破门飞奔上楼前来支援。剎时,张搴心头有股无法言语的矛盾。一方面他盼望着支援警力赶紧破门逮住黑衣女。但另一方面,他又希望警方的支援别出现。至少,别在这个时候出现。那怕是再晚个五分鐘、三分鐘,甚至是一分鐘也好。因为他实在有太多太多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
黑衣女闻声,身子一挺,手一抽,张搴这才发现黑衣女的一双手掌方才正放在自己的胸口,怪不得胸口一阵阵的暖意。
黑衣女起身,一个凌波转身,调头,快步朝着尤金方向奔去。张搴心头又一惊,怕是黑衣女馀怒未消,打算向尤金报復,在后头疾声唤道:「别伤他。求你别伤他。」
「我不会伤他。」黑衣女头也不回,半冷半热的话声隔空飘来应道。
黑衣女来到尤金身旁,弯身伏身,拾起包袱,身子一挺,便朝着东侧出口奔去。后头无助躺平在地板上的张搴,望着在昏暗中逐渐消失的黑影,一刻也捨不得挪开视线。
接着,一声清脆柔美的嗓音像是隔着万重山,从另一个世界幽幽传来:「是的。我们见过。」
「那里?在…那…里?!」张搴兴奋极了,急喘着气息,飢渴地在后头追问叫道。
昏暗濛曨中…张搴彷彿隐约又听到了两个字「敦…煌。(dunhuang)。」
然后轰隆一声巨响,展室大门给打了开来。十数道光柱窜进了展室内。张搴瞇着眼,目光继续朝着方才黑衣女消失方向盯着。只见五、六个明显的人影朝着自己方向飞快变大,变得清晰。
「champ…champ…」
张搴听到那熟悉声音后,只觉得身子像羽毛般轻盈,飘然落地。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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