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真:“……”
易真:“忽冷忽热的,你神经病啊?吔屎啦你!”
这回他先下手为强,抢着挂断了这通电话。
易真忿忿地在被窝里翻了个面,心中因为猜测而生出的忐忑早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妈的,小畜生,到底不骂不行!
第二天清晨,他发动东海化玉诀,避开佣人,又甩掉了监视他的眼线,前往约定的地点去见舍心。
舍心的所在之地,是中央星一处被称为集合工坊的机械师聚会场所。这样的工坊在星球上一共有数百个,因此只以编号命名。
沿路机械加工的吆喝声,切割声,敲打声和ai冰冷的启动声绵延不绝,时不时还会迸发出几声武器试射的轰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机油和金属混合在一起的气味,易真跟着舍心绕过一条又一条小道,来到他的工坊内部。
桌子上,二十枚势能弹簧整整齐齐地列在无尘盒内,加工器具一应俱全,易真惊喜之余,连连道谢。
“不用谢我,”舍心感慨万分,“你愿意救我,说明你拿我当朋友,可能这就是俗话说的……君子之交,浓如崂山白花蛇草水吧,哈哈。”
易真也十分感动:“世上没有这样弱智的俗话说,你清醒一点。”
他望着面前的弹簧和工具,内心默默给舍心记了个账,虽然朋友是三千六百岁的未成年大富翁,可他却不能平白占人家的便宜。
其实对于昨晚太阿透露出来的东西,易真不是不心慌,但平静下来之后,他又想通了,不管前路如何凶险万分,走好眼下的每一步,才是最重要的。
舍心说:“不过,这里说是机械师的加工厂,但你要的那些风箱、火炉、铁砧之类,还是挺难找的……”
“好在有不少机械师都保持了手工打制的习惯,”他拉开一道帘子,“其中一位老师,愿意把他的工坊租借给你,条件是……他想看看你的作品。”
易真深吸一口气:“只要他愿意保密,我可以给他看一眼。”
舍心笑道:“你也是在为英雄争霸赛做准备吧?那加油啦。”
易真朝他一笑,开启工坊的免打扰模式,拈起一枚弹簧,摊开图纸。
起初的机关术,源自万年前的古老传说。在那个晦暗玄奥,人神不分的时代,部族间的统治者互相争夺君临天下的王位。蚩尤呼唤大雾,黄帝则制作木人操持的指南车,无论怎样前进、后退、转弯,木人的手始终直指南方。
这便是最早的假设与幻想,古人将当时科技所不能及的造物赋予神话中的人物,以此期望那神异的光辉能够穿越蒙昧的岁月,照亮万年之后的长路。
其后的春秋战国,鲁班削竹木为鹊,据说可以在天空高飞三日不坠;墨子用三年的时间做出一只木鸢,同样飞之三日不集;《列子·汤问》中记载的工匠,擅做能歌善舞的偶人来取悦帝王,五脏六腑无不齐全,已经到了“人之巧,可与造化者同功”的境界。
易真戴好护目镜,点燃炉火,位于火炉下方的鼓风机狂声大噪,吹得烈火熊熊沸腾,纵使易真有东海化玉诀护身,还是烧出了一身一头的热汗。
他将脚下的半成型的铁锭扔进火焰,控制着鼓风机的速率,等待漆黑的锭块烧成通透的金红。
经过长时间的准备,他的第一件暗器,终于要来了。
第21章
星火纷扬迸溅,犹如汤汤大雪,只是这雪是灿烂的金与红,且带着灼烧肌肤的热度。
易真手持铁夹,将很快被烧透的厚重铁锭夹出来,再抡起铁锤敲打,锻出铁锭内的杂质。
这一步是机械加工前期最重要的流程,无论是坚持手工打制的机械师,还是习惯于全自动流水线的机械师,都会用毕生来研习原料金属的含量配比,通过成千上万次的尝试,摸索出自己的独家配方。
然而易真并不属于这个行列,他所拥有的天赋令他能够做到人类连想都难以想象的事情。只要他一个念头,就可以提炼出一切在理论上绝对纯净的金属元素,不要说当代,只怕历代名动天下的机甲制造师知道这个消息以后,都得踹开棺材板蹦起来。
不过,他却不能用概念抽取的办法制作暗器。纯粹的金属元素孤高如任何手持权杖的皇帝,彼此保持着王不见王的状态,隔绝杂质的真空带围绕在它们的周身,妄图入侵这个领域的外来者都会得到严酷的惩罚。伸进去是手指,那就冻结骨骼和肌肤,想要用掌心抓握,那就废掉这只手的神经和血肉。
他只有锻造,纯手动的锻造,方能制作出毒刃的胚胎。
汗水凝结在他的肌肤上,然后滴滴滚落,汇聚成细小溪流,继而蒸发。东海化玉诀使他的皮肤坚硬如玉,但不是真的把他变成玉,整个室内的高热依然逼迫着他的体温。
易真的肌肉如流水般转动,熊熊火光之下,他的体态削瘦而匀称,有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魅力,加之皮肤明净,眉目秀丽,就像一尊正在……正在打铁的玉像。
铁锤叮叮当当,一连敲击了上百次,被火烧得微软的铁锭逐渐瘪下去。每敲一下,他的精神触须便需要见缝插针,犹如蜻蜓点水那样撇去被敲出来的颗粒状铁渣。
第一轮差不多了,易真重新吹起鼓风机,将扁平的铁锭扔进火炉,这一次的温度需要比上一次略高。
火苗带着白光,席卷炉膛内的一切东西,他抓紧添加燃料,产自战争天马星系的蓄火煤热力强盛,燃烧时间漫长,易真毫不吝啬,大把抛入。
铁锭金水横溢,发出滋啦的尖啸,易真仓促地一扫砧子,再度夹出红透的铁锭,放在上面。
第二轮敲击需要更大的力量,更快的速度,更多的击打次数,易真嘴唇紧抿,汗水从他的睫毛上凝聚成滴,打在护目镜的边缘,晕开一线水痕,又慢慢地渗下去了。
待到第二轮冶炼过后,铁锭变得更加薄长坚韧,易真再次用铁夹钳住,送进燃烧的烈火中央。
鼓风机轰鸣不断,第三轮煅烧,火焰几乎见不到红色,浓金掺杂着白,自下而上地使铁块扑扇起来,在灿烂夺目的浓光中翻滚。易真瞅准时机,将远远待命的机器人助手唤到跟前来。
机器人助手提着专门用来淬火的纯净冰水,身下转轮飞旋,从远处快速地挨近易真,易真单手拽出脖子上的吊坠,精神触须打进去,分割出一小块蓝黑色的概念体,扔进冰水中。
“快快快!”鼓风机噪声太大,易真不得不扯着嗓子喊,“加冰,不要变温了!”
机器助手骨碌碌跑远,易真再次取出薄长铁锭,放在砧上锻打。
第三次去除杂质,他没有急着抡锤,而是脚下踩着机关,让铁砧上方的悬槽缓缓倾斜,使同样金红炽热的钢水在铁锭上浇了厚厚一层。
掺进其它金属,会使最终成品的成分更加稳定,也更加坚固耐用。
这时易真才挥动铁锤,以狂风暴雨的速率敲击着面前的铁砧。他的手臂已经有点打抖,后背发力的肌群也开始泛酸,但是他不能在这时停下,稍一中断,迄今为止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第四轮、第五轮,乃至第六轮的锻造,铁锭越来越薄,越来越宽长澈亮,逐渐从原来的三指厚,被易真打到了纸板厚。
第七轮,一上午过去,易真慢慢控制温度,降低火候。他已经抡锤三千六百下,打了整整四个小时。
最后一轮,八炼八收,他的嘴唇发白,发尾在热浪中蜷曲焦淬,只来得及喝几口水,全靠一股真气硬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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