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
广玉兰树林里没有一个人,静悄悄的。
林间光影绰约,偶尔晃出明黄色刺人眼的圆光斑。几只不知名的鸟儿落在枝头,高高低低唱几声,附和着枝叶摇曳细碎声。
阮觅定定站着,脸上仅有的一些鲜活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失不见。
她很累了一般,垂下眼,双肩耷拉着。
鸟叫声忽隐忽现,更显寂静。
身前的小石子路缝隙里,艰难生长出来一些杂草。碧绿的,稚嫩的,生机盎然。阮觅慢慢蹲下身,垂头看着那些细草。
多努力啊……
每个人活着都是这样。
她说不定就是里面最霸道的一棵草,为了活下去拼命霸占养分。
阮觅心下打趣自己。
那瞬间,她在想许多东西,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脑子有些飘忽。
不知道了多久,一颗鲜红的果子砸在细嫩的草杆上。阮觅茫然抬起头。
“怎的还同以前一样呆呆的?”声如玉石,温和醇厚。
古老的苦柬树上,碧绿浓荫里露出一截灰白色的衣摆。随后那一枝碧绿被撇开,露出里面的人来。
阮均衣长发未束,穿着于他而言太过宽松的僧袍,眉眼平和,半垂着往下看的眼神露出些许笑意。
“求了个什么签?”
他一开口就跟唠家常一样,想到什么问什么。
阮觅仰头,平淡接上他来的突然的话:“事业签,但是大师说我桃花太旺,让我尽早挑出合心意的确定终生大事,不然恐有祸患。”
仔细点听,能听出里头告状的意味。
阮均衣眼睛弯起来,一张玉似的脸在光影中忽隐忽现,僧袍穿在他身上犹如即将乘鹤入仙门。
他理了理衣领,道:“看到我身上这身衣服了吗?虽说是俗家弟子,但如归大师常说我是寺中最会解签的人。”
“所以我说,你日后万事顺遂,皆得所愿,这便一定是真的。方才那些,忘了也罢。”
余音仿佛被刻进这明华寺的空气里,立下誓言一般。
阮觅仰着头看了会儿,终于忍不住了,揉了揉酸痛的脖颈,“你怎么不下来?”
“这个啊,”阮均衣单手将长发往后拢,笑得光风霁月,“上来了,却下不去。可否烦请阿觅帮我叫些人来?”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阮觅一头黑线,去搬救兵前不忘提醒:“你还是先两只手抱住树,小心为好。”
她说完就一直看着阮均衣,没有看到想看的坚决不走。要是她一走,阮均衣就因为体力不支摔下来怎么办?这可是个大病初愈的人。
在她一再强调下,阮均衣脸上的笑没有丝毫变化,还真双手抱住身旁的树干。
这姿势是有些滑稽,却让阮觅安心不少,这才放心离开。
出去后不仅找到了明华寺的僧人,还顺带找到了段意英曹雪冉二人。僧人搬了梯子,将阮均衣解救下来。
这等糗事被人看见,阮均衣丝毫不觉得局促,甚至能笑着朝僧人道谢,末了还感谢了一同过来的段意英两人。
曹雪冉从记事起便听闻阮氏子的各种传说,却少能见到真人。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回 这般近接触阮均衣,心中除了感慨再也想不起其他。
确实……比之传闻,有过之而无不及。
杳霭流玉,傲霜斗雪。
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这便是,名贯南北,阮氏均衣。
在曹雪冉观察阮均衣时,他挥了挥袖子,露出方才一直护在手中的果子,递到阮觅面前。
笑着说:“苦柬树的果子。”
果子如它的名字一样苦涩,从来不是人们尝鲜的目标。
但阮觅直接打开自己的荷包,示意把果子放进去。阮均衣照办,并帮她系好荷包的绳子,只是最后一下的时候,愣了会儿。
然后他有些苦恼地,弯腰把荷包解下来,重新系在了右边。
阮觅看着他做这些,突然问:“为何我就不能系在左边?”
“你同我不一样。”阮均衣系好了,站起身。
灰白僧袍迎风,衣摆被吹得猎猎作响。他又俯下身敲了下阮觅额头,“我多大,你多大?”
嗓音里含着笑,当真是看小孩儿胡闹似的,藏着点淡淡的纵容。
明华寺之行便是这样,签也求了,解也解了。
同阮均衣道别后,几人又靠两双腿下山。只不过这回段意英再也不敢嘲笑阮觅,连带着曹雪冉也享受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耳边清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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