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他在外头是什么名声,如今他坐在这里,就只是陈章京而已。
……
今年会试的试题,较之往年更偏奇诡。
五人坐在一起开始讨论此事。
其中崔颜与陈章京已有官职,也算是在会试上闯过千军万马杀出来的。这两人的见解与今年参加会试的三人有些不同,都一一道出。
听罢,魏驿蔺他们提问,崔颜同陈章京便再回答。
管事站在不远处候着,一瞧见什么东西少了,便连忙跑过去添置,忙活个不停。
茶庄清香四溢,漫长的时间过后,这场讨论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五人站起身来,看了看这处茶园的风光,一眼望过去尽是绿色。
修剪得平整的茶树,干净短软的大片草地,从天幕洒下来的金色秋阳透澈而纯净。
崔颜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在寻找那个身影,终于在那片草地上看到了骑着马慢悠悠过来的人。
她被夹在段意英与曹雪冉中间,想往前冲,却又被两边的人压制得动弹不得,神色中充满被背叛的夸张痛苦。
看到人,心在这一刻才安定下来。
他遵循本心,往前走去。另一边的柳十令却也同一时间往前走,两人都发现了对方的动作,俱是一愣。
从回到鳞京到现在,几个月的时间,柳十令都忙于会试,少有空闲。
算起来,自他回到鳞京后,见到阮觅的次数屈指可数,而见到崔颜与阮觅待在一起的时候便更少了。因此没有看出来什么。
不过他心思细腻,此时似乎懂了什么,却又有一层雾气阻隔着,显得朦胧。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
人在岁月中成长的不仅是身体,还有内里。生活琐事所形成的沙砾石子将原先的璞石打磨完美,不复当年青涩。
离开鳞京,于汴州守孝一载,再回到鳞京的柳十令已经没了当年深藏起来的自卑,眉宇间更加平和。
他从困惑和磨难中挣扎着长了出来,虽说还是同原先那般不善言谈,可什么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崔颜朝他颔首,没说什么,径直往前走去。柳十令看着他的背影,脸上不再露出以前那样明显的神色,平静非常,过了会儿也走过去。
仅留下陈章京,魏驿蔺,还有殷如意坐在原处没有动作。
陈章京是几人中情绪透露最少的人,看起来与阮觅也只是正常友人的关系。他无视方才那两人间的奇怪气氛,闭上眼小憩,像是累极了。
可没人知道,在这样难得的休憩时光里,他一闭上眼,脑中回想起来的竟是当年北上沽源,大火下提着剑站在他面前的那道身影。
要说他对阮觅是否有男女之情?其实也是有的。
只是参杂了太多别的感情,诸如安定,渴望,温暖,震撼。
幼时家破人亡,偌大陈氏仅留他一人。颠沛流离的生活,朝不保夕。像个在雨中一直寻找归途的游者,一生都走在这条寻找的路上,无处停歇,没有终点,从未遇见过可以给予他安全感的地方。
直到那道身影出现。
他第一次这样被人守护着,在逼近死亡的大火中竟也寻得了一份安心。
被庇护在看似孱弱的肩膀下,温暖得让人不愿醒过来。
可世间难得两全之法,他注定不能拥有一个归处,或许这一生都要游荡在前路未知的雨夜里。
一些人,一些事,他只能在一旁,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
在陈章京身旁,魏驿蔺敛着眉眼,神色自然地拿起盖碗,将里头清亮的茶倒入茶滤。再将茶滤中的茶放入公道杯中,最后一步才是均匀茶汤,分入每杯品茗杯中。
他这一套煮茶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很是好看。
殷如意接过他递过来的茶,道了声谢,但视线没有离开远处骑马的身影,眉心微皱。
若说什麽事最叫人不好受,那大概便是在确认自己是否做好准备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早就出局了。
心里闷闷的,可这件事又没有谁是错的,只能像只困于囚笼的兽,无能狂怒,原地转圈。
殷如意心里清楚,虽说这只是个猜想,可其实已经明显得只差亲口说出来了。
他捏着茶杯没有动,魏驿蔺看他一眼,慢悠悠笑道:“春茶苦,夏茶涩,秋茶倒是介于两者之间,回味清香。”
似乎只是单纯的同殷如意闲聊。
这蓦地在身边响起的声音,叫殷如意回神来。他揉了揉眉心,忽地生出挫败之感,稍纵即逝,很快又恢复到往日模样。
然后品了口茶,也品不出来什么味道。
要让殷如意说,这秋茶还不如春茶好。虽说春茶味苦,可起码也有味道,不像秋茶,于他而言终究太过清淡。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魏驿蔺又给自己倒了杯,慢慢喝着。
“殷兄想来是喝不惯秋茶。”
他略眯起眸子,眸光清浅,也不知落在哪儿处。眼尾的一点小小泪痣,像是被揉碎的花汁不小心沾了些上去。
“春茶也好,夏茶也罢,不过是合适二字。”
话音落下,他又垂下眸子,轻啜了口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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