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整洁庄严的宅子,似乎几日间便变了个样。
偌大的宅子,这一支的曹家人,祖祖辈辈都居住在这儿。
鳞京曹家曾有过“满门清贵,代代雪才”的美称,说的是他们曹家的人才,像是冬天下的雪一样,洋洋洒洒,没有穷尽。
曹家出人才,占据朝堂半壁江山,同时又是极清贵的士族。
但就算这样,在帝王的生杀大权面前也什么都不留了。
象征着他们过往的东西因太过笨重不得不丢弃在原地,随处可见被遗弃的物品,或是一块字碑,或是雕得栩栩如生的石兽。
搬迁之时,他们便只捡拾了些平日里用得到的,实用的东西。
阮觅收回视线,同段意英绕开那些正在整理东西的仆从,去了曹雪冉房中。
一进门,便见曹雪冉坐在窗前,难得慵懒的支着头,看窗外春光。
房中干干净净,竟是早就将东西整理好了。
听到声响,她回过头来,见是阮觅与段意英也不意外,笑笑:“房中杂乱,没有什么好招待你们的,莫要见怪。”
段意英本扭捏着不知道说什么,听到曹雪冉这一句话,当即翻了个白眼道:“曹五娘你装什么呢?还同我们这么客气。”
“嗯,那你们自个儿找地方坐着。”曹雪冉果真不同段意英客气了,指了指空荡荡的房间,连多余的凳子都没有。
段意英给气乐了,觉得曹五娘果然是曹五娘,还以为她心情不好,现在看来,怎么会不好?好着呢!
“你今日便要走吗?”阮觅走到窗边,同她一齐看窗外已经舒展开来的柳叶枝条。
巳时还算早,于是那株柳树下的影子被拉的狭长。大概等到正午时分,柳树下的影子才会慢慢蜷缩起来,在柳树下团成个小小的圆。
曹雪冉的视线落在那尚还狭长的影子上,点了点头。
“大概还有一个半时辰。”
“清河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清河啊,”曹雪冉的声音罕见的有些迟疑,而后又笑起来,“我也不太记得了,仅幼时去过。约莫是,有山,有水。”
“山清水秀,倒是个好地方。”
“是啊,也算不错。”
曹雪冉附和着,语气很轻松,似乎与其余将退回清河视为耻辱的曹家人不同,看得更为透彻。
段意英双臂环抱,靠着墙听她们说话。
要说起情分,其实她与曹雪冉在幼时便认识了。但两人吵吵闹闹,相处的这些年里,大部分时候不是你嫌弃我,就是我嫌弃你,很少有坐在一块儿相谈甚欢的时候。
吵得多了,如今连好好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直到那株柳树下的影子越缩越短,仆人站在门外道:“小姐,都准备好了,该出发了。”
段意英才恍然惊觉,自己杵在这儿发呆已经过了这么久。
出了房门,她还是跟在阮觅和曹雪冉身后,慢慢走着。然后又出了曹家的大门,目送着曹雪冉站在马车前,即将上去,段意英始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她沉默的时间太久了,谁都能察觉出其中的不对,更何况是向来心思敏锐的曹雪冉。
在马车前停了许久,她终于回过头来,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婉笑意,还带了点无奈和妥协。
“你当真没有话同我说的?”
在与段意英的“冷战”中,曹雪冉第一回 当了那个首先服软的人。但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霎那间,段意英攥紧了手,喉咙间有什么涌上来,然后又堵住,疼得厉害。
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还是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一会儿,才学着旁人客套地说了句:“保重。”
曹雪冉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也再次笑起来,点了点头。
“我走了。”
她上了马车,不一会儿,围在曹家旁边的侍卫便开始往前走,随之动起来的是曹家嫡系的马车,然后是府中的庶出分家,最后面的才是押送财物的车。
侍卫是顺元帝派过来的,打着“保护辞官归隐老臣”的名头,又让许多大臣上折子给他吹了一大通彩虹屁。
浩浩荡荡的队伍,速度也不快,可是在阮觅与段意英看来,却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视线内。
阮觅还在看着飘荡着灰尘的街角时,忽地听到身旁爆发出毫无形象的哭声,她怔然回过头,发现段意英竟然瞬间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流。
她震惊了,手忙脚乱去给段意英擦眼泪,又顾及着段意英以后会不好意思,便努力拥住她,不叫从这儿经过的人瞧到她的脸。
同时不住地哄她:“没事儿没事儿,最多明年,我就带你去清河玩。咱们先离开这儿,不哭了啊。”
段意英一边哭一边骂道:“她以前从来不跟我服软!”
阮觅连声应和:“对对对。”
“她走之前都没有别的话和我说!”哭得一脸眼泪。
“嗯嗯嗯。”
“她还没有邀请我以后去清河找她玩!”这句话吼得最大声,哭腔都抑制不住。
阮觅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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