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长女人她认识,她曾看到过二代目的几张年轻时的照片,其中几张,就有这个女人的身影。照片中,这个女人总是站在他们一家人的后面略显拘谨的笑着。二代目告诉她说,这女人是父母家中的佣人,他们都唤她为姨婆。姨婆已为李家服务多年,如今已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年轻女孩认出姨婆的同时,就明白自己对抗的已不是大房一人了。她的敌人,除了大房,可能还有二代目的父母。想明白的同时,她不战而溃,一改刚才无辜的模样,立刻就哭了。一面哭,一面着急辩解,说自己不是那样的人,更不会做那样的事,她人在上海,怎么会去害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婴孩?
大房这时就盯牢了她,问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年轻女孩自从辞去航空公司那个令人艳羡万分的工作,搬离父母家,为二代目金屋藏娇后,就与父母之间争吵不断,后来更是闹到断绝了关系。她父母都是高知,为人傲气,自命清高得不得了,怎么能容忍心爱的独女去做人家的外室?
最近她回娘家附近访友,顺便带儿子回了一趟娘家,本意是想让父母看看她可爱聪明的儿子,借此修复与父母的关系。结果到了家门口,连门都没能进去。二代目每月只能抽出几天时间过来陪她,她天天与家中两个佣人相对,因此对父母格外依恋,可惜她父母却因爱之深恨之切,不愿再认她这个女儿了。
雪上加霜的是,才与父母断绝关系,儿子紧接着就受了个个不大不小的伤,天天都要去医院报道一趟的。男人不在,这所有的压力,都要她自己扛着,心中本就一片迷茫与烦闷,今天再经来人一震,被大房一吓,如今仅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只能流着眼泪为自己辩解,以求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不要名分,不在意地位,我只是爱他的人,除此以外,我别无所求,害你们家少爷的事情,我不敢,也根本想不到!”
这些年来,已从不知多少女人那里听到过“我爱他”这句台词,但没有哪一次比今天更令人憎恶与难以忍受,大房转头说与身边人听:“你们听听:‘我不要名分,不在意地位’,说得好像我们两口子委屈了她似的。潘小姐,你就算没有读过多少书,不懂得做人的道理,难道你父母从小也没有教过你,未经别人允许,就不好去碰别人家的东西么?你现在偷了我的东西,却来和我说你不在意。小偷不在意,主人却在意;你不在意,我却在意!这些话,你听得懂么?”
年轻女孩哭的梨花带雨:“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可我什么都不要,我更不会去害你们,我只要能够偶尔见他一面就足够了!”
眼前的年轻女孩哭得可怜,哭得伤心,大房端坐着欣赏许久,方才开口说道:“连哭都这么漂亮,这动人小模样,别说他,就是我看着都觉得心疼,真正是我见犹怜。怪不得外头的几个女朋友里头,他最疼你。潘小姐,你年轻不懂事,没有见过他那样的男人,和他的那些哄人的手段,就算一时迷失,我也不忍心落力对付你。罢了,我今天给你两个选择,是走阳关大道,还是过独木桥,就看你自己取舍了。”
年轻女孩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认真听大房讲出来的每一个字眼。听大房说:“带上你的儿子,去国外生活,永生不得再和他见面。”顿了一顿,又道,“当然,所有费用由我承担。”
这个条件,已经是当时大房所能做出最大的宽容和让步了。她处世强硬,手腕毒辣,曾被在她手下吃过亏的人形容“这女人走过的路不长草,太毒了”。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却因为在嫡子出生后,存着个为儿子积福积德的念头,做出来的事情,就没有从前那么绝了。
可惜的是,这个年轻的女孩眼中只看得见豪门的富贵,与上流社会的奢华,而无视这富贵奢华背后的硝烟与厮杀,因此没有接受大房这难得的仁慈,与从未在别人那里展示过的好意,从而错过了这个全身而退的机会。
年轻女孩听完大房的条件,摇头哭泣:“我做不到,我求求你,不要赶我走,除了他,我再也无法爱上别的人,我不要离开他,我不要离开他!”
面对执迷不悟的年轻女孩,大房第一次笑了,再一次开口时,语气竟也柔和了下来,听着像是邻家的知心姐姐:“你若想留下来,可以。我还有第二个条件,你仔细听好了:你的儿子,要交给我来养。还有就是,潘小姐,我帮你准备了一个小手术。”
大房明明脸上带笑,面孔和善似佛菩萨,可惜说出来的每一个字眼,都令年轻女孩感到绝望与害怕。
大房依旧笑笑的,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个小手术对你身体无碍,却能令我安心,更能表明你的诚意。而且,有他们家的人全程陪同你,你害怕什么呢?潘小姐你不是有情饮水饱,无情金屋寒么?”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男方家庭条件介绍完毕,下面开始女方家庭的表演。
第45章 paradise
年轻女孩从小被娇惯长大,长大后更是为周边人宠着捧着,脾气本就不好,且有男人宠,在大房面前示弱很久,不过是因为心虚,心里头并不见得真怕谁,所以,她怎么会甘心任大房鱼肉?
听完大房提出的条件后,年轻女孩当场就翻了脸,一改之前的柔弱,闹着喊着要男人给自己说法,要听男人怎么说,要问男人怎么看。
大房早有准备,叫姨婆当着她的面拨通了男人的电话。电话里,她只顾哭泣诉说,却没听出电话那头的背景嘈杂。电话那头的嘈杂背景中,男人默默听她哭诉许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话:“我知道了。”顿了顿,又加了三个字,“你放心。”
二代目放下电话,重回招标大厅。不过才接个电话的工夫,最后一轮竞价就已开始,主持人把价格才宣读出来,几十块牌子就已齐刷刷举了起来。
二代目看着面前这些举牌的竞争对手,想起了自己家中养着的一群土佐斗犬,每次投喂它们时,一块肉甩出去,它们齐齐扑上来撕咬争夺的情形,和眼前大致竞争对手们的样子大致无二。这最后一块竞拍的地皮于他们而言,就是土佐斗犬眼中的肉,人人都垂涎三尺。不论地段面积,还是周边劳工成本,这一块地皮,都是建厂的上上之选。所以,他也看中了。因为被他看中,那些竞争对手,他们只能是太子陪读。
二代目端坐于最后一排正中,漠然看着他前面这群土佐斗犬般凶狠的竞争对手之间的暗流涌动。来前,他已经得到了介于牛a和牛c之间的老丈人的保证,这块地皮,最终只能花落他手,最终只能用于建造李家的安全玻璃厂。所以,这些人,他们都是来为自己抬轿的。
至于年轻女孩那里,二代目再心硬再无情,心里到底还是有她和她儿子的。她儿子伤愈前一周,也是大房讲定的来抱走她儿子的前一周,他将一代目最为信奉的一位游历于国外的玄学大师找着,并请他出山,亲去上海一趟,为次子算命。
这大师去了上海,问了生辰八字,再一摸头骨,就说这孩子八字不平和,命格有缺,怕是养不活。
玄学大师与一代目关系匪浅,这么重要的一桩事情,没有理由不让一代目知道。一代目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马上就坐不住了。
儿媳要去抱潘姓空姐的儿子养,本是经他默许的。儿媳打压外面的那些女人,与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争也罢,斗也罢,他并不十分在乎,他只要儿子媳妇两个和和睦睦,一家人齐齐整整就行了。毕竟,他们经商人家,最看重的就是家和万事兴。儿子闹得太过,媳妇出面管一管,本是应该。但一旦牵扯到李家骨肉,给李家子孙带来哪怕一丝半毫的凶险,他就不能坐视不管了。否则,放任下去,亲孙将来一旦出事,也只能说是那孩子八字不好,怪不到任何人头上。
从玄学大师口中得知消息的当天,一代目便带人去了一趟上海,将未满一岁的孙子接往香港,并为他取名一马,由自己与老妻亲自抚养。因为是先前已经答应大房的条件,现在忽然变卦,横插一脚,为了安抚儿媳,他便将这孩子算作儿媳名义上的儿子,见面称她为阿妈。
而后不久,一代目香港大宅忽然静悄悄的来了个大换血,已用了多年的佣人厨师与司机等遣散大半,之后陆陆续续招了几名新人回来。
公婆家里的动静,再是低调,身为时常去请安问好的大房不可能觉察不到。后经她多方打探,发现不论是遣走的旧人还是另招的新人,无一例外的,这些人的八字都被拿去测算过。
当大房察觉出事情有那么一点不太对劲,并打探出个中隐情时,却已晚了,这件事情,木已成舟,已成定局。再不甘,她的手,也已伸不到那么长了。
在那场妻妾争斗中,大房出了一口恶气,断了劲敌再为自己添堵的可能;而潘宝宝获得了二代目作为一个男人所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怜爱。一般来说,豪门孩子的出生,从来都伴随着通关上位的戏码,而潘宝宝没有,相反的,她抛弃了自己的尊严,只为了留在自己身边。二代目作为一个男人,不是不动容的,所以他也以自己的方式尽可能去弥补她。至于一代目,他则卸下肩上重担,从此含饴弄孙,得享天伦之乐。
上海外室,香港大房与李家绝对君王一代目,虽然都有所牺牲,却又各取所需,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所想要的东西。最终的结果,皆大欢喜说不上,但每个人的情感都各有慰藉。同时因为小小幼儿一马的归属,这三方势力从此取得了微妙的平衡,之后多年相安无事。
无事归无事,自那场争斗以后,二代目与结发妻子却过成了陌路人,不过短短几年,就发展到彻底失和的地步。不论家人亦或外人面前,便是连恩爱夫妻都无法再勉强扮演下去,更有几次因为嫡子的教育方式,而差点闹到要去离婚。但这婚,最后还是没能离成。没离成的原因有来自一代目的阻力,还有二代目他自己的顾虑。
二代目顾虑,倒不是还有感情在,也不是因为大娘子娘家有得靠。到了李家这个程度,大房娘家的背景与势力对他来说只属于锦上添花的存在,而起不到任何约束作用。
他最终没有选择离婚,是因为有钱人家的离婚太过复杂。他们这种人家,一旦发生离婚丑闻,一点点的动作都会被小报借题发挥,被外界无限放大,若是有一方心有不满,从而曝光一点点隐私出去,便会成为大众的谈资与笑料。一旦被人扣上抛弃糟糠之妻的帽子,搞不好声誉就要一落千丈,从此一败涂地都有可能。更不用说,多年积累的财富都会被直接分走一半。
而对于丈夫的离心,大房怎会甘心,为了收复失地,重俘男人心,同时打压海派对手潘宝宝,她也做了诸多努力,比如,得知丈夫对某个女子表现出一丁半点儿的兴趣后,她就想法与之结交,然后介绍给丈夫认识。而嘉瑶的歌手妈咪,便是她用以发展和壮大自己的港派势力的棋子。
如她所愿,女歌手凭借一把出谷黄莺般的好嗓音与一流的周旋能力,顺利做了她丈夫的女朋友,后来更是生了嘉瑶出来,可惜的是,母女二人在二代目那里始终没什么大的存在感,影响力更是几近于无。大房眼见歌手闺蜜做不成自己的得力帮手,自己还要拨钱去供她挥霍,对她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起来,后来就将她的孩子抱来自己养,花了一笔钱,把她也给打发到英国游学去了。
多年来,二代目在香港有活动时,会携大房子女出席,若去上海,则与潘宝宝出双入对。香港大房凭着膝下的一子二女本与外室潘宝宝平分秋色,两方人马相安无事多年,但随着两年前大房嫡子的自杀,二代目工作与生活重心的转移,保持多年的平衡忽然一朝打破。
大房死了嫡子,跑了丈夫,好不容易养大的嘉瑶又要被送走,内心绝望可想而知。她躺在床上追忆生平往事,愤恨流泪之际,还有另个女人也在同时哭泣。
潘宝宝独自跑到湖边枫林里独坐很久,无声流了许久的眼泪,天色向晚之际,终于被儿子给找到了。李一马在枫树林里找到他妈,在她身边的石头上默默坐下,半天都没有说话。
倒是潘宝宝,本来正在流泪,见儿子过来,忙擦干眼睛,低声讲:“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你知道的,我这人心大,过个几天就好了。”
李一马任风吹动额前刘海,手插在休闲裤兜里,眼睛望向远处的湖面,默默坐了半天,方才开口说话:“妈咪,今天的事情,你当初就应该想到的。”
“是的,你说的没错。”潘宝宝才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自己若不把脸伸出来,又怎么会挨别人打?妈咪做人外室,图钱还要图人,比大房都要贪心,妈咪太过分,所以这点羞辱算不了什么。你爷爷把你养大,我感激他都来不及,反正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妈咪!”李一马转脸看向她,眼中满是无奈与怫郁。
“jeffery,你虽然叫我一声妈咪,可内心却也看我不上,对不对?或者是,你认为我过成这个样子,应该感到后悔对不对?不,你错了,我不后悔。你爹地那样的男人,谁会不爱?妈咪是食得盐巴忍得渴,你放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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