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行风完全没有料到她这人竟真的这般说一不二,一颗花生噎在喉咙里,哽得他好一阵咳嗽。
小二却尴尬地笑了笑道,“这……客官说笑了,小的也不知道老板去哪儿了,说实话,小的还没见过咱们老板呢,至于客官说要买下紫玉楼……这得先和我们这儿管事儿的说,不过料想咱们老板刚把紫玉楼买到手,是不卖的。”
“我开出的条件不一般。”锦笙睨了薛行风一眼,道,“跟你们管事儿的说,就说天枢阁主前来拜访,有意盘下紫玉楼。快去。”
“天枢……”那小二想要惊呼,又忍住了,思忖片刻后为难地看了锦笙和旁边吃花生噎着的薛行风好几眼,挠了挠后脑勺,这才往楼上去了。
薛行风好不容易将花生咽下去,望着小二上楼的背影,摇头叹道,“你这人,少年心气,顽劣不堪,这么折腾人家。”
锦笙却抿了口茶不言,凝视着墙角正徐徐燃烧在香炉中的冷凝香,陷入沉思。
与此同时,在紫玉楼三楼的雅间内,四周站着几名蒙面黑衣人,簇拥着坐在座位上的几名男子。其中以身着玄色衣裳的男子最为突出,他倚着靠背,边喝茶边听身旁几人恭谨地说话。
身旁有两名年轻些的男子,一手局促地端着茶,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桌沿,俱是满脸焦急,大汗淋漓。
玄衣男子的对面还坐着一名年纪稍大些的倒是沉稳不少,心中虽焦躁不安,但面上不显,只不过额间隐隐渗出些薄汗,时不时会吐出一口浊气,平复心绪。
如此一对比,那靠着椅背喝茶的玄衣男子便显得从容不迫多了。他的身后站着一名中年男子,穿着长褂,站得笔直,偶尔眸中会折出精明的光来,但他一直保持着低眉顺眼,仿佛没有听见他们交谈的内容,状若充耳不闻。
年轻的男子“砰”地放下茶盏,心急火燎地坐直了身子,向前倾了些,“大人!如今事情败露,大牢里那几个顶不了几天就要把我们供出来,这眼看着要查到我们头上,您说这可怎么办?!都要火烧眉毛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另一名年轻男子赶忙附和道,“是啊大人,当初我们可都是听您的建议才走的这个路子,要是您不帮我们,我们可就只有死路一条!再怎么说咱们也是被您给拉上船的,您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呐!”
玄衣男子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盏,把手放在桌上轻轻敲打着,缓缓勾起一抹浅淡的笑,眉眼间温润如玉,“诸位大人们不要心急,我今日既然肯来见你们,自然是为了救你们。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晓……”
他的话还没说完,外面便响起了敲门声,玄衣男子稍作一顿,侧眸看向身后的中年人,“陆伯,不是说了,别让人来打扰我们?”
被唤作“陆伯”的中年人赶忙道,“确实吩咐下去了,恐怕是有什么紧要的事,属下这就出去处理。”
他说完便颔首一点,转身走了出去。
玄衣男子正待要继续说,还没开口,便听见门口传来中年人刻意压低却依旧抑制不住的惊呼,“天枢阁?”
玄衣男子眉头微微一蹙,止住了要开口的话,也不管面前的人有多心急火燎,只侧首吩咐道,“陆伯,把人叫进来回话。”
陆伯得了令,将那小二赶进屋里去,小二也不晓得进来是这么个阵仗,顿时吓了一跳,赶忙朝坐在上位的玄衣男子跪了下来,“小的……”
“行了。你方才在外面说……天枢阁?”玄衣男子睨着他,“天枢阁怎么了?”
那小二咽了口唾沫,舔了舔唇角,局促地道,“外面有位白衣公子,本来是来吃饭的,吃着吃着就把小的给叫住了,自称是天枢阁的阁主,说有意盘下紫玉楼,开得条件不一般,非要让小的去叫管事儿的出来,说是要见咱们老板……”
一名年轻男子实在是心急,忍不住侧眸看了玄衣男子一眼,然后低声呵斥那小二道,“胡闹!天枢阁的阁主岂会是这么无聊之人?”
“一个人来的?”玄衣男子却问道,“来了多久了?”
小二如实道,“旁边还有一位公子,也是着的白衣,那公子看起来有些眼熟,以前应该也来过紫玉楼。他们来了刚一会儿。”
男子摩挲了下拇指上的扳指,沉吟道,“点的什么菜,送过去了没有?你去回,这顿请她的,等她吃完了,楼上细谈。让她一人来。”
第84章 你的生死,全凭我兴致
连紫玉楼掌柜陆伯都要卑躬屈膝的人, 小二自然猜得到几分身份, 当下不敢忤逆, 赶忙点头应是, 爬起来朝外去了。
脚还没踏出门槛儿, 又听身后的玄衣男子低声道, “坐哪里的?”
“坐在大堂。”小二还算机灵, 转头接了话。
玄衣男子看了一眼陆伯,后者会意走上前来倒茶,男子一边执杯一边道, “换到雅间去,大堂那么多人,她也不嫌吃饭吵得慌……”
小二不敢多言, 毕恭毕敬地应了声是, 脚再次于半空中止住,还没踏出门, 又被喊了回来。
玄衣男子顿道, “你退下, 陆伯, 换个人去回话。”
陆伯心领神会, 主子怕是觉得这小二毛毛躁躁的做事不够稳妥, 要找个稳重机灵些的,他心里这么想着,却只用眼神示意小二下去即可。
他这方风轻云淡, 与他原本坐在一起商讨活路的几人却纷纷急了, “大人,那天枢阁主刚上任不久,怕是门儿都没摸清,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要紫玉楼说不定也是一时兴起,就是不见也罢!咱们这边可等不得啊!孰轻孰重,大人请一定慎重掂量!”
陆伯抿紧唇,抬眸轻看了一眼玄衣男子,见他神情中显露出不虞之色,心中也急跳了一拍。他们这位大人,就是听不得别人说天枢阁现任阁主如何。好坏都不允论。孰轻孰重,他自己心里早有掂量。
“曹大人的意思是说傅某不知轻重?”神情明明还是方才那个神情,温润的笑意和上挑的长眉,只是眉下不经意间就露出邪气的眸此时正熠熠生光,竟显得有些渗人。
“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小人怎敢语大人的是非对错,小人说的是那……”
没有等那人说完,玄衣男子轻声一笑打断了他,垂首睨着手中把玩的茶盏,他摩挲着扳指,轻声道,“说的是那天枢阁刚上任的新任阁主锦笙?”
“是是是……小人只是觉得那小子年纪尚轻,磨砺太少,听说天枢阁只手遮天,她不过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如何能当得这个阁主?这天枢阁在她手里怕是半分也显不出在上任阁主手里时的威风凌厉来。”
“江湖传闻中天枢阁就占了大半,可想而知,当年有多么血雨腥。可这位锦阁主上任半年以来,怎么就没掀起什么风浪?说这天枢阁在她手里无为平庸也不为过。这锦阁主还年幼,应当不懂得那些手腕,遥想当年应阁主是如何调遣天枢兵奴浴血大战的?”
“坊间传言,多年前那位私养暗卫的华章大人就是应阁主杀的,原因不论,大概是冲撞了应阁主,才被阁主设计从朝中重臣的位置拉下马,没有了朝廷庇佑,应阁主就坐在一边儿翘腿喝茶勾勾手指,暗地里潜伏的天枢阁杀手便将那华章的鹰犬走狗全灭,且不留半点痕迹。所以你们说这如今的天枢阁主……”
很不巧,这位曹大人从前落魄之时于天桥下讲过评书,陡一说起来就忍不住眉飞色舞,自己的兴致高昂便罢了,还善于调动听客们的兴致,一个话匣子甩出去又收回来,一套说学逗唱的工夫实打实。
评书说到这里,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天桥底下惊堂木一拍折扇一打张口就能唾沫星子满天飞的神吹曹,而是一名正儿八经身居官位此时身陷囹圄尚且需要求人救命的曹大人。
回神看了一眼玄衣男子,硬生生被男子似笑非笑的阴狠脸色吓得将剩下的评头论足都给压了下去,只剩下一阵急促的心跳声回荡在偌大的房间中。
多数情况下,玄衣男子的神色都是温润亲和的,从不至于这般露骨地表现出他的不悦。
虽然替他们引荐这位大人的那个人早就提点过,说这位大人的脾气不好,说话要慎重,不关他们的事就不要多问多说,但他们相处了几年后不怕死地觉得大人的脾气其实还可以,于是早已忘了当初那人的告诫。
谁料到今日不过是借着这位天枢阁新任阁主锦笙漏了一手评书就栽了。
大人喜欢嘴角带笑,但不带这么似笑非笑的,看得几人心尖俱是一阵一阵地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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