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我会娶你
问出这话, 他应当也瞧出了些许端倪。这端倪让他本就沉下去的一颗心如坠深渊。
云书却故意避而不答, 只回道, “总归对太子爷没什么好说的。”
言外之意, 不管锦笙有没有让人带话回来, 都与你无关。就算带了话, 也只是为了说明一点:倘若你一直在, 她就不会回来。
君漓的手稍握紧,捏得那干净整洁的书面起了褶子。他垂眸,书面上那滑稽的鬼脸生动得就好似在嘲弄他的自作孽。他敛住苦涩, 忽然挽起唇,笑了。
竟是想到了她曾说,可以把一部分真心交给他。他也曾说自己会好好保管。那时候不解她言“一部分”是何意, 如今明白了。她早盘算好了, 待他娶妃,就抽身而退。如此决绝, 半点解释和余地都不给他。
她不知道他还履行着“好好保管”四个字, 他却知她已经将真心收回。所以笑:到底是他自作孽, 还是她本就没给他地老天荒的机会?
一直是他在盘算他们的未来以后, 只是他不曾说。一直是她在盘算着何时收回真心, 也不曾说。
君漓的手在书面上握得越来越紧, 想要把所有露于人的情绪都握在手心似的。
云书瞧着他这般模样,心里难免嗟叹。早知如此,何苦去招惹阿笙?既然招惹了, 又何必吝啬于一个承诺?既然说阿笙不是姘头, 却又为何要与萧月华定下亲事?如此这般,不仅负了阿笙,也负了安清予。
思忖须臾,云书终是劝道,“殿下还是离开罢。世上只有一个太子爷,却有千千万万个对太子爷趋之若鹜的女子,太子爷不必执着于这一段已成往说的情爱,也不必执着于见阿笙这一面,想来,只要阿笙还是这天枢阁主,太子爷还是太子爷,总归可以见到。对于阿笙来说,当务之急是如何清剿蜃楼,不是谈情说爱,也没必要再与太子爷谈情说爱。”
世上只有太子爷,却有千千万万个对太子爷趋之若鹜的女子?
可这世上千千万万对他趋之若鹜的女子,都不及阿笙一个来得重要。这世上也只有一个让他趋之若鹜的阿笙啊。
静默好半晌,君漓起身了,许是太久没有挪动,他倚着桌案才站稳。高高在上的太子爷从未这样苦等过一个人,又无疾而终。
云书神色未变,淡声吩咐婢女去准备马车,她回头时看见太子爷将她本将要扔掉的匣子握得很紧,像要拿走,默了片刻,云书轻声道,“殿下,阁主吩咐过,她房间里的东西不能动,更不能被人拿走……这个匣子,也是要扔掉的。”
宁可扔掉,都不肯给他?
君漓睨着她,那眼神分明无比苍凉淡漠,却似是在她身上剜了一刀。他收眼,冷倔道,“她说过,她房中的东西,我看上的,都可以随意拿。包括她,她的人也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心以为自己方才那一番决绝的言辞已经让太子爷打消不少念头的云书愣住了,此时此刻的太子爷,冷倔的模样好似赌气,执着而幼稚。他将最后一句话,说的那样坚定,反倒动摇了她的坚持。
默然,云书退让了两步,没有再出声阻拦。
一刻钟后,云书站在天枢阁门外目送太子爷的马车远去,思绪还落在那一句“她的人也是我的”上面。
就在方才,太子爷走出天枢阁的那一刻,他抬眸,深深看了一眼对面的茶楼。那一眼毫无掩饰地涌出悲恸与脆弱,像是无家可归的孩子,想要去牵救赎他的那只手。
这附近,既有能跑腿的小二,又能清楚看到天枢阁的地方,唯有那座茶楼了。
正在茶楼里浅眠的锦笙被小二拍了拍,轻声叫醒,“小公子,那边有人出来了,如今已经坐着马车往另个方向走了。门里好多人送呢。”
锦笙揉着惺忪的双眸,还愣神了片刻,才迷糊地想起自己在哪,她点点头,神色无异,“多谢你了。”说完便起身准备下楼离开。
站起来时,她一阵天旋地转,脑袋忽然涨疼得厉害,疼痛顶上脑,愣冲出眩晕感,晃悠了几步险些没栽下去,身旁的小二赶忙扶住她,“公子,这是怎么了?”
锦笙捂住自己的额头,果然滚烫得吓人,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肩上的伤处撕扯着有些疼,终于反应过来是因为前晚淋了雨,又连着两晚没有换药,伤口感染发烧了。
这个时候,外面平白无故起了一阵喧闹,锦笙蹙眉,以为是自己晕得耳鸣了,因为她隐约间,好像听到了青崖的声音。
她并不觉得云书会把自己所在的位置告诉太子爷,反应了须臾,想通了自己露出的端倪。他那么聪明,倒也好猜。
见,或是不见?没有非要憋着不见的理由,但又确实不想看见,锦笙揉着太阳穴,一时间心神俱疲。
见一见,说清楚?说不清楚的,他们之间便是,不见面才是最清楚的,一旦见了面,阿笙就成了卿卿软软、成了娇娇窈窈,被太子爷迷得神魂颠倒。可现在的她不能被太子爷迷得神魂颠倒。因为,他已经定亲了。
那小二也是个机灵的,看出她神色为难,想着她这一连两日都像是在躲着什么人,兴许外面的就是她要躲的那人找上门来了。
小公子出手大方,这两日他就帮忙跑了两次腿便得了十两银子,这在普通人家够吃上个几年了,如今他倒也乐意帮个小忙,思及此,他拍了拍锦笙的胳膊,“小公子若是想躲,我可以把衣帽借给你。”
锦笙怔然看了他一眼,心底不禁想到,既然上天都帮她做了选择,那便不见罢。
身着黑衣劲装的青崖在一群阻拦他随意乱闯乱看的小二之间穿梭着,他得了太子爷的令,从三楼以上的雅间找起,任何一间都不能放过,房间内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看错眼。
却忽略了身旁阻拦他的这一群小二。
锦笙混在一群小二的最末尾,趁着青崖上楼的时候转身往楼下亦走亦跑,走到二楼,唯恐太子爷坐在正门大堂里等她,她特意拐去了后门,要出门的时候,脚步又顿了下来。
被太子爷套路过多次的她留了心眼,让小二先去后门看了看,果然……太子爷就坐在后门的茶室中,静静喝茶等着。
听到小二传回的消息,锦笙嗟了口气,自己也不知道这声叹息是在庆幸,还是因为心神疲惫,她不再深想,抬腿往正门走去。
回到天枢阁的时候,云书才开始收拾她的房间,但那些她让清理的物什,已经被扔得干干净净。
灰尘漂浮在空中,被阳光照出来,落在人眼里,无所遁形。就好像她此时站在房中,情绪心境都被人一览无遗般,怎么也遮挡不住。
整齐的被褥枕面,崭新的墨宝茶具,空荡的房间衬得她此时寂寥无比。昨夜声色犬马,回忆起来也像是一场大梦,纸醉金迷是别人的,光怪陆离也是别人的,欢颜笑语是别人的,孑然一身才是自己的。
为什么明明她该是人人艳羡的太子妃,明明她该是和太子爷在一起,明明是她先来的,明明她该是被安秉容在手心里捧着长大,为什么都是别人的?
她做不了相府无忧无虑的千金,做不成亲生母亲的掌上明珠,做不好这天枢阁主,做不到义父那样叱咤风云也罢了,却也再做不成他的义女。
做不成太子爷堂堂正正的心上人。
可他说她不是姘头的……
自他定亲,接连两日收住了没有迸发的情绪,忽然就有些压抑不住。锦笙的眼眶泛起红,脑袋越发地昏沉,盯着空中一点看出了神。
目光所落之处,是一粒随着风和光飘起的轻细灰尘,慢悠悠地,飞得很高,再也落不下来,像她的心那样,抵住了喉头。
云书见她神色不太对劲,赶忙停下手中收拾的动作走过去,走近才发现她双颊连着眼眶都是猩红的,用手背探了下她的额,顿时惊慌道,“怎的烧成这样?!……阿笙?”
云书的声音是轻细温柔的,锦笙听着像是回到小时候,不肯吃药的时候。没有忍住那溢满眼眶的泪珠,落了一颗下来。
“……阿笙?”云书一怔,伸手给她拂去,又不禁感受到手心传来的灼热,她蹙眉,将锦笙拉到床边,强迫着眼中已空洞无神的她躺下来,“你等着我,我叫人打冷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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